吹笛人倚在树边，专心致志地吹奏着，细长的手指在笛身灵活地跃动，天籁般的声音从他唇边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个人，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多却已满头银发，手指与嘴唇线条柔美，虽然戴了面具看不出面庞，凭少女的直觉，正是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的美少年。清音远远地看着，如痴如醉地聆听，仿佛忘记了身在何处。

“出来吧。”笛声嘎然而止。

清音的心咯噔一下，原来他早已经发现自己的，一个大姑娘偷看一个男子成何体统。她心头撞鹿，却还是从树后走出来道：“小女子不是故意偷听的，公子切勿见怪。”

对方却正眼也不看她，继续开始吹奏笛子，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清音怯生生道：“公子如不见怪，小女子这就离开。”

“你不能走。”笛声又停下来，那人将笛子收入怀中。

“为，为什么？”清音不解。

“不为什么，你应该死在这里。”语气冰冷，那个人手里又有了一样东西，这次是把剑，嗜血的剑。

清音从头凉到脚，反而了冷静下来，道：“我知道了，你是那个什么北不仁吧？你害死了我爹娘，不如早点让我和他们团聚吧。”

十九仔细端详眼前的姑娘，她就像森林里的月光一样平静，皎洁，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长长的睫毛上，如夏日初荷挂着水珠。高挺的鼻梁边，还留有未干透的泪痕。红艳的双唇被牙齿咬的一片青紫。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清音见他呆呆看着自己，心头害羞，道：“要杀就杀，不许你轻薄。”

十九拿起的剑，又慢慢放下，目光从剑尖游移到握着剑柄的手。

清音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哭出声来，几乎是央求道：“你快杀了我吧。”

“嘘，千万别哭，哭坏了阎王不收。”十九竖起两根手指，放在唇边。

清脆的破空声，清音还没来得及感受胸口的冰冷，便丧失了意识。

一连在夜雨城停留了数日，每天天没亮就开始出去打探消息，直到太阳西沉才回到知弦院中，意阑兄弟仍一无所获。

逸闻垂头丧气地回来时，意阑在刷马，他将马栓在一边，问哥哥道：“你打听到些什么消息没？”

意阑摇摇头，继续刷马，兄弟俩相对无言。

这几天，他们一直寄希望于知弦能透露些什么，可他依旧守口如瓶，并且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迹象。

既然是十九或者北不仁杀了他们父亲，那为何整个夜雨城中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难道是常云叟和知弦联手设了这个局，所谓十九，所谓毒杀，只是被细心包装过的故事？那么知弦自然也没有什么能够告知他俩了。若事实果然如此，常云叟和知弦目的何在？意阑兄弟开始作出如上推测。

今日八月十九，中秋虽过，月亮明亮如斯。

兄弟俩坐在桂花从中的石椅上望月消愁。

意阑看着弟弟道：“逸闻，又到月圆了，爹爹遇害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月亮还只有豆芽那么细。”

“恩。”逸闻道，“出来的时候妹妹说月牙儿和小舟一样，要我们架着小舟回去，我们答应她月半就回去的。”

意阑沉默一会，道：“不知道娘亲，妹妹和家中一切是否安好，这几天眼皮跳得慌，总觉得不吉利，我看不如……”

“不如我们回去吧。”逸闻也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也感觉不大对劲。”

“兄弟俩在聊些什么呢？”知弦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们身后，兄弟俩却浑然不觉。

“今晚月色醉人，你们有这闲情出来赏月，果然非凡夫俗子可比。”知弦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篮橘子，笑眯眯地放在他们身前石桌上，自己拿出一只剥弄起来。

逸闻哼一声道：“平日知兄难得一见，今天倒也有这雅趣。正好跟你打声招呼，我们就要告辞了。”

知弦小心地掰出一瓣橘肉，咽下肚后，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难得投缘，不如再聚数日。”

意阑取出个橘子，边剥边道：“这几日过些知兄盛情款待，只是我兄弟二人离家在外多时，惦记家中老母小妹，不得不走了。有缘自有重逢日。”

知弦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了。只要你们肯认我这个朋友，我也信必会重逢。”

意阑兄弟会心一笑，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知弦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们任何消息，好在发现得早没有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只是这个知弦奇怪得很，没来由地留了他们那么多天，仅仅是好客么？

太阳已渐西沉，天边红霞争奇斗艳，景致美丽异常。第二天的傍晚。

金色的斜阳照在黑衣人身上，将他一头黑发染得金黄。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从眼角能看出一丝失望。

他还是来晚了。

他来的时候，大堂只有余火在燃烧。满目苍痍，血染黄土。

十九果然了得，这次又捷足先登。

他愤然踩了一脚地上的旗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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