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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刘利云舒舒坦坦过日子，光头良财浑身不自在。这一年的波折似乎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个结，他就是要让刘利云这个老东西吃不下饭，睡不稳觉，白天有魔影，晚上有鬼叫。

本来他准备把刘利云缓缓做掉的，因为他喜欢看着捏在手心里的东西在挣扎中慢慢死去。刘利云就是这样的东西。然而，刘利云却大摇大摆携着他的小老婆进出小木楼，无所顾忌地在街上嘻笑一团，往来自如，全然不理睬陈钱山还有光头良财的存在。这真把光头良财激怒了。

虽然六指头对他下了死命令，说在陈钱山甚至在马鞍洋面谁胆敢把刘利云做掉谁第二天就横尸街头。但他决定冒险一试。他不能让刘利云就这样快快活活地在世上转悠。

他实在搞不清自己为啥会一脚踏进这个怪圈，他也清楚在怪圈里游戏有极大的危险性，但他相信会成功的，相信刘利云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不由得笑了，他的眼前已经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一哄而起的绿头苍蝇叮着，啃着，生着蛆，做着窝，还被几条急红了眼的疯狗撕咬着，抢夺着，厮打着，最后终有一条强壮剽悍的大狗独自享用刘利云的内脏，有滋有味地慢慢嚼着，这情景多么令人心花怒放，拍手称快啊！

他决定出手对付刘利云。

自从六指头解除了光头良财在小木楼的软监，他就喜欢趴在小木楼的栏杆上往远处望。时间望得差不多了，就神气地踅下来，到街上去寻一处热闹地消遣。为防暗枪，他总是戴上帽子化好妆，家什也牢牢地别在腰间。

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苦楝树光秃秃的枝干颤抖着被寒风搓揉。

这天晚上，光头良财来到街上，鬼火一般闪烁不定的灯光吸引着他。忽然他看见乌脚骨正把一只长脚踏在凳子上伸长脖子往前探着。

光头良财上前一拍他的肩：“看啥呢？”

乌脚骨吓得一跳，正要发作，见是戴了帽子的光头良财立即堆下笑来，说：“我说，是阿财哥啊，我正看索蟹呢，两对家吃雷司1。”然后又说，“我说，你进来看看。”

“不了，咦，你咋不赌？”

“阿财哥，你的铜钿还没有还你呢。”乌脚骨有点不安地说。

“提这干啥，你过来我问你，”把乌脚骨拉到外面，“除了赌馆，妓院，酒馆店，这么晚了谁家还亮着灯？”

“你看你阿财哥，我说，你像刚到陈钱山似的，你不是不晓得亮着灯的店铺多了。”

“那，这一家呢？”光头良财手指向前一伸。

“噢，你说的大概就是荣宝斋，陈钱山的药铺就算荣宝斋好，老公能望闻切听，老婆神通广大，哪家药铺能跟他们比。”说到这里乌脚骨神秘兮兮地把臭嘴拱过来，“你刚来陈钱山时我就跟你说过，我说，老板娘还是大队长过去的相好呢。”

光头良财突然想起乌脚骨说过这事，但他虎下脸说：“胡说。”

“阿财哥真的，我说，那时我还替他们站过岗呢。”

光头良财低声喝斥道：“乌脚骨，我不相信你的话，你的话是狗屁，不许往外放。”

“是是，我只能对阿财哥说，我说，我不会往外传的。”

对付刘利云不一定非得要用铁家伙，兴许这荣宝斋的药还真的能派上用场呢。用荣宝斋的药把刘利云做了，即使让六指头晓得了又咋的？他六指头还是一个凶手呢。光头良财的脑子里突然幻化出一条蛇，这条蛇紧紧缠住了刘利云，刘利云在蛇信子的纠缠下慢慢倒地死去。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出来。

于是他就有意无意往荣宝斋外面溜哒。

荣宝斋三间大瓦房，前后左右都是店铺，有裁缝店，大饼店，还有棺材铺，门口摆着一付测字算命的小摊，摊主是个瞎子。

荣宝斋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店主是一个精疲的汉子，皱纹堆满了整个脸颊，眼睛细小，说话的声音却极其洪亮。据说这店主医术十分高明，只要在你的脉上一按，寸关尺脉象一目了然，自然也就手到病除。所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光头良财走进去的时候，正有不少人袒胸露臂，针炙敷热。店主忙得不亦乐乎。

光头良财去了好几次始终不见老板娘的影子，一打听女人这几天染病，卧床不起，这使他有点悻悻然。他继续在店里店外转悠，他不相信会寻找不到一个机会。

他的频繁出入终于引起了店主的注意。他抬起疑惑的目光问：“老板，你买药？”

光头良财摇摇头。

店主的疑惑进一步加剧：“你把脉？”

光头良财还是摇摇头。

“那你……”

光头良财笑笑说：“我没啥事随便看看。”

“看看好，看看好。”店主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挑开门帘往里走。光头良财的神秘出没让他十分后怕，陈钱山一到这个季节三教九流啥来路的都有，土匪、强盗、恶霸、劫贼一伸手就可抓出一个，还有那些白相人专门踩点帮人提供线索，干敲诈勒索的恶事。

店主在里屋与一女人嘀嘀咕咕说话，光头良财发现门窗悄悄挑开一道缝。

不一会，店主神采飞扬地走出来，揖揖手说：“哎呀呀，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阿财总管，小店眼拙小店眼拙，多多包涵，来来，喝一盅茶。”

光头良财还是笑了笑，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店主心领神会似的悄然走过来，把一叠钞票偷偷塞进光头良财的手心，说：“买几杯老酒吃吃，荣宝斋虽然是爿小店铺，要是缺几块铜钿说一声，荣宝斋还是有的，以后还须阿财总管多多关照。”

光头良财依然笑笑，将错就错地把那叠钞票塞进口袋，起身说：“谢谢老板。”转身就走。

店主呆立了一会，对身后一个拔火罐的病人叹息一声：“这世道做小生意也难啊！”

光头良财走出荣宝斋后那股浓重的中药味依然在鼻间飘绕，他仔细看过了，这店铺的中药比较齐全，这里面一定有他需要的东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和勇气。

他气宇轩昂地跨进酒店，买了一斤绍兴老酒，一盘白斩鸡，美滋滋地独斟独饮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家什，有这东西真好，谁也不可怕。

他一口饮下最后半杯酒，把嘴一抹，结完账，心满意足地回小木楼。

第二天，第三天，他又去荣宝斋那边守候。他已经摸清了荣宝斋的基本情况，店主晚上时常出诊。他等待着他出诊后的机会。

第四天晚上，夜幕降临，已是半夜了，各店铺纷纷关门打烊，荣宝斋也上排熄灯。不一会店主被一个人紧急的敲门声敲走了。临走前，店主吩咐伙计：“别给我留门，说不定要几个时辰。”

光头良财从暗角落里闪出来，敲响了荣宝斋的大门。

1吃雷司：两个赌徒比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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