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年岁不饶人,但干几年还是可以的,只是下不得海了。”
龙根乱七八糟的心忽然安定了,他陡然增了一股力量。他的背后有一座大山,这座大山摧不垮打不烂,可以遮风挡雨可以抵御任何侵袭。他的脚步变得轻快,有力,裹挟起一股风。
他想刘利云的出马有能力使十六铺货栈的铜钿源源不断滚进来,使刘家大院子造到陈钱山,造到泗元山,造到马鞍洋面上的所有角落,整个马鞍到处是刘家的田产、船只、店铺、房屋……
但龙根并不晓得此时此刻的刘利云在想啥,其实刘利云心虚得很。他已经失去了往年那般如鱼得水的自信。他深知陈钱山其实是老虎口,走进去了随时随地会被吃掉。不说光头良财还在身边,就是权握一方的六指头今年开始似乎也对他有点疏远和冷淡了。比如娘娘暴当日的那出游戏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真做?为什么至此便很少去莲花跟他叙旧,跟他喝上几杯。他跟光头良财的默契难道是偶然的?也就从那声惊吓后他的元气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做恶梦,出虚汗,打冷噤。他真想静下心来,好好养养身,但龙根的第一次出手落败而回,他就坐不住了。
刘利云到了陈钱山受到了六指头隆重的欢迎,六指头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立在码头,那场面着实让刘利云感动,差一点要涌出眼泪。
六指头拉着刘利云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阿弟,身体好了?”
“托大阿哥的福,这几天好得挺快,只是走路有点轻飘飘。”
蟹钳也过来拍着他肩膀:“阿哥这几天常惦念你,只是忙没空去莲花岛看你。”
“大阿哥真是好人啊!”
“没事,陈钱山是块风水宝地,来了就好。我晓得你会来的,陈钱山这么大家产肯定挂在心里掉不下!”
刘利云不置可否地笑笑。
“走,阿哥给你备了一桌酒水,没啥好吃的,就算给你接接风,吃点热酒驱驱寒。”
“要大阿哥破费真不好意思。”
“哎呀呀,你我兄弟还客气啥,走走。”
蟹钳也挽起刘利云的胳膊,显得异常亲热。
刘利云答应了,他回过头来吩咐龙根把行李搬到渔行里,安置好女人。
六指头把手一挡,说:“哎呀呀,大家一起吃嘛,一起吃嘛。”
刘利云想想,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六指头挽起刘利云的另一只胳膊往前走。
边走边说些稀奇古怪的事,自己笑,旁边的人也陪着笑,笑到动情处他习惯地仰起头来做傲啸苍天状,仿佛是跟苍天对话。
领路的白狗高耸着耳朵,脖子上的项铃一路叮叮咚咚响过去,谁听到这清脆的铃声谁就晓得小木楼的人来了。
这种场面让刘利云满心欢喜,难道自己真的误解六指头了?一个人要了解另一个人多难,他回过头来看看跟在后边的菊香和龙根,但这一回头顿时让他毛发倒竖,脑袋肿大,他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光头良财。光头良财正恶狠狠咬着嘴唇,紧紧盯着他,这恶狠狠的目光简直要把他吃了,就像狼的目光,虎的目光,黑头鲨鱼的目光。
刘利云的心头立刻掠过不祥的念头。
尽管母亲在天后宫观音菩萨面前许了很多愿,焚了很多香,叩了很多头,甚至他还出资为天后宫整修一新,但这一切能保证光头良财手中的家什里头是哑巴弹吗?为了对付光头良财他的母亲还把光头良财的画像剪成碎纸压在便桶底下,画上符诅上咒,并且还许愿一旦光头良财横遭天祸,她即刻上普陀佛顶山烧高香,上山时绝不让人扶,自己三步一跪叩上去。
但这一切有啥用呢?光头良财依然活得那么精神,看上去甚至比过去还活得滋润。这天真是不长眼啊!
刘利云忐忑不安地走进小木楼,小木楼里早已备下一桌酒席。刘利云想喝点酒的欲念被光头良财凶狠毒辣的目光扫得一干二净。他只是木木讷讷地入席,拘拘谨谨地端起酒盅,跟着六指头和蟹钳的劝酒声,一口把甜腻腻的米酒倒进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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