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看完时,外面哗哗哗作响的已是一场夜雨,而不是阿彪笔下大师的眼泪。
阿彪的小说文笔老道,品位不俗,很有几分才气,完全不能想像竟会出自于一个不知如今该怎样写文章的愤青之手。想起那天他请大家喝茶,我那番关于时下文风的沸沸言词,显然不是他这种创作能力与精神状态很不普通的人所能接收的,那当然也毫无办法。而眼下他以自己的一件小品,一下击打了我,我可以接受,起码可以有所保留地接受。
以我之见,这是一篇挺不错的幽默小说,露出一种凄惨的憨笑,绝望的狂笑,颇有几分幽默,可惜只抓到大师外表的一瞬间,同时未能出示一张两个嘴角被撕开大口子的照片,因而作品难产生更强的说服力。我们的读者一向极富打趣、逗乐、滑稽、讥讽等喜剧本领,更爱触景生情,但都不是幽默能力,展不开想像的翅膀,可能非要直接欣赏到阿彪被幽默的力量所撕烂嘴巴的真实照片,才会有所触动,产生反应。特别是我们当今的读者,脑子里成天堆满各种信息垃圾,想像的翅膀早已变得沉重不堪,也变得极其懒惰萎缩,很难说还会不会有自由展开激烈舞动的那一天。
我又翻了下稿子。要是有电话号码,现在就可以跟阿彪简单谈几句,但没发现稿子上留有联系方法。给土土一打去电话,他语气有些反常,说家里的话机上曾有过阿彪打进的电话号码,但几天前已被自动抹掉。我说起阿彪送来的稿子,不料他叫起来,说他正在看中央一套重播成都歹徒抢人的节目,催我长话短说。我一下怔住,无法再讲下去,放了电话。
等雨小了,我收好阿彪的稿子,一个人走进雨夜。
当年,我大奶只身一人从雨茫茫的山里坐火车出来,一觉睡醒到成都,天刚亮不久。我举目无亲,无处可去,问好路后上了电车,先去城里看看。到了有名的人民南路,看了看毛主席站在天府广场高台上朝前挥手的巨大石像,然后东走西逛,越走越觉得孤单。在一条背静的街上,我被不远处传来的阵阵二胡声吸引,禁不住走过去。一个老头正在街边拉琴,前面围了不少人。挤进去一细看,琴师是个瞎子,泪流满面地在拉《病中吟》,面前地上摆了个小铁罐。我想这不是那个贫病交困的瞎子阿炳吗?顿时浑身一颤眼眶发潮,上前给了一大把钱。凄凉孤独的二胡声中,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拐弯过了街口还几次回头望。走出几百步,前面又有音乐声,热闹得很,好像在搞民乐合奏。我走过去看见,竟有几长排瞎子坐在大楼外梯坎上拉二胡,少说也有上百个。他们每人面前也摆着小铁罐,个个看上去都像阿炳,我心里刹时间凉了半截。
1990年,著名的成都春熙路就那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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