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个偷油婆颜色的木头小圆茶几,我向他谈了谈自己的忧郁症和不想再忧郁的小愿望。他静静地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眨,等我谈完后,开始一支接一支抽烟,仍不开腔。时间慢慢过去,我觉得自己更忧郁,那一点点愿望也白谈了。他不时掏出手机接听一下,用鼻子哼哼几声就给关掉。不时听见敲门声,便起身去开门,同样哼哼几声又把门关上,走回来重新坐下。总之,我没看见他脸上有过一丝笑意,也没从他那张嘴巴里听到一句话,当然更别提什么幽默了。我发现,他是那么一个瘦瘦筋筋年纪挨近中年的男人,好像肚子里根本就装不了什么,脸上的道道皱纹里饱含风霜,眼里全是阴惨惨的什么东西。
一句话,他比我少说也忧郁十倍。
我想制造点随和甚至亲热的氛围,强作欢欣鼓舞的姿态,眉飞色舞地跟他介绍小镇上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趣事,他听着听着却慢慢皱紧了眉头。我甚至站起来,连蹦带跳地进一步讲述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惊险开心事,比如怎样想拿一把斧头把老爹的脑袋给一下子劈成两半,又比如。。。。。。结果他的整个脸仿佛一下变成了冷硬的铁板。
“你叫。。。。。。?”我忽然问我。
“我?老师是在问我的名字?”我看着他说,紧张起来。
他盯着我,不再多说一个字。
“我叫阿、阿。。。。。。“我一结巴,还没说出后面的彪字,他却阿切一声打了个山响的喷嚏。然后,他不再问我的名字,只作出发阿字的口形,眼神像在品尝什么。我怕呆久了,他的忧伤传染给我,更加深我的心病,忙起身道谢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叫了一声“阿”,我听出是在叫我,急忙一回头,不料他已离开靠椅,就立在我面前。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人间处处有幽默,但是没有大痛苦就没有大幽默。”又说:
“幽默就是眼泪,是一个又冷又饿又太累的人,夜里打呼噜发出来的哭声。”
我再次道谢告辞,匆匆穿过走廊,在楼下又碰上了那个指引我的穿拖鞋的人。他说,“怎么样,幽默吧?治好你的毛病了吧?”我喘着气,不置可否,只好点点头。对方好像看出了什么,猛地大笑起来,笑够之后又醉熏熏地凑近我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个人跟谁都能处在一块儿去,惟独不能跟那个幽默大师在一起呆上十分钟,他满肚子都是泪水,寒气逼人,跟他呆上一会就会觉得整个世界转眼就要完蛋!”
那群作家离开了我们小镇。
不久,我买到了那个幽默大师写的一本小说。没想到每读一页都乐得直在地上打滚,一本书还没读完,两个嘴角就狂笑得裂开了大口子。到后来,占据我心灵的绝不再是那些悲伤的往事,而是一个形只影单个子瘦高的家伙,他目光阴惨乱发之中翘着一小撮,一张饥饿困顿的脸上正哗哗地流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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