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彪一个无名小卒，居然敢当街突然按住一位著名作家的自行车龙头，不让他走，老天作证实在是不得已为之。一来因为我找他快要找疯了，而他明明在家偏不接电话，终于接了一次竟说我打错了。二来因为他忽又出现在大师家的路口，看来看去完完全全就是他，再不拦住肯定又要错失机会。这当然把我吓蒙了，同样把他也吓得不轻。他抬起一双惊愕的小眼睛，下巴尖瘦的脸上一下变出笑容，但嘴巴张开没能发出声音。我从那张亲切的笑脸上看出来，他依然记得我，喜欢我，才一下放开了车把。但我还想叫一声土土老师，想说一声对不起，却同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便是我这样一个当代文学愤青，于2003年某月某日，在成都街头撞上一位久违的名家时的情形。无疑，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周末傍晚，我还在城里一家高尚茶楼等来了这位名家和他的两位朋友。见面后介绍中，土土把其中编报纸老师的叫大奶，把编杂志的老师直呼为孔。

然后，三人说笑起来，我心想着家里的老婆也陪着笑了一阵。

然而，明明是我花银子请客，两个新老师却不怎么爱理人，我很快有点情绪低落，面部肌肉松驰下来。土土老师的目光仍旧像两年前喝了跟斗酒一样锋利，他一发现这个细节，便委婉重复了一下我请大家来的目的。两位新老师于是面对我，沉默了一小会，各自端起茶杯品了一小口。大奶老师果然厉害，一头乱发两片厚眼镜，先听我说了几句苦闷的问题，然后把粘在嘴皮上的茶叶往地上一吐，开口便把我搞昏。他手一拍桌子说：

“文章内容当然是最没用的啦，但是文章内容太重要啦！”

“那，大、大老师，具体怎么讲啊？”我说，没敢说出奶字。

大奶老师仍然没把我当回事，把脸转向另两位说，“具体怎么讲？哼，就说刚才讲的踢三脚下身和三刀捅死那几篇文章，根本不是我们报社出的报纸，比我们的还差得远！”

“你们的报纸怎么写的，大老师？”我说。

他看我一眼，又转脸跟另两位说，“那两场比赛，一场是臭棋，一场是臭球，没人看。而我们报纸上的文章标题，一个是厚眼镜三刀才砍下瘦猴子的头，另一个是老头子国安下身被野蛮美女猛踢八大脚！”

大奶老师话一出口，我心头一震，仿佛看见老婆岔着两腿躺在床上，忙站起来递上好烟又点火。过了好一会，大奶老师才把脸转向我说，“我告诉你，小老弟，我们的报纸有一次抢先登了一篇记者的一线文章，写了一个女人大清早被人捅了89刀，几家报纸后来只敢写捅了30刀，有一家更胆小，只写了3刀！”

我问，真是89刀？

他说，你管这个干嘛？

我说，是不是有点？

他说，有点啥子？难道你大清早上班路过报摊，看见报上有篇文章的标题是一个年轻女人被捅89刀，单凭这一点会不动心，还嫌89刀少吗？

我说你们那篇文章怎么写的？

他说我们只管标题，看标题能不能轰动，能不能炸响。

又把脸转向另两位接着说，“当然，我们把文章的内容也弄得很好，登了一大块，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地底下还扯了一通。”土土老师接话说，“你们那个文章我看过，当时真还吓了一跳！心想什么歹徒那么凶哟，捅人家89刀！”

大奶老师笑了笑，转过脸来对我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管文章怎么扯，就是不能直接说是记者看见那个女人挨了89刀，你得写是过路的人说的，说他亲眼看见的，还得说是医院一个医生说的，那个医生当天值班，亲口讲的挨了89刀。”

我说，实际上不是89刀？

他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百多刀。

我说，就算那个过路的人找不到了，但医生要是说报纸有问题咋办？

他说，嘿嘿，怎么会扯到医生呢？人家医生忙着挣钱，哪有闲心管你报纸写的是89刀还是两百刀。再说，你写的越多越表明医院技术高，人家还能说你有问题？

阅读出名之痛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