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娅你先下来。”
“我不!”
“那擦擦口水总可以吧?”月眯起深邃的蓝瞳,好笑地瞅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娜娅妹妹。
“哦。”老毛病。“礼物咧?”
“啊,就知你忘不掉。”
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握在手心,微笑着看着她。
“什么啊……项链?这是――牙齿?讨厌,好丑啦――”
月叹息地揉了揉她头顶,“小丫头不要不知珍惜哦,这可是龙牙打磨的,有很强的结界能力,危险的时候能保护你的。”
娜娅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而后又开始腻着月撇娇。
“没问题的,我们是最强的战神一族嘛,谁敢来捣乱?”
月的眸光一闪,想起在森林里遇到的东西,扯着嘴角轻笑。
“这个也说不准啊。”
“月指魔族吗?嘁,那些胆小鬼,只会骚扰边境,没胆子进攻,我想整个魔族除了那个不老不死的什么王有点本事,其他的都是没事耍耍恶心的软脚虾,有啥好怕的?”娜娅骄傲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不……未必呢……
月有些不安地遥望黑暗涌动的远方。
“族长,我有话想对您说,现在方便吗?”
刚蓝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
“月?!”
他起身,快步走到斜倚在门边的月面前,轻轻给了他一拳。
“好小子,三年不见,看来又成熟不少!”他刚毅的嘴角愉悦地上扬,感觉竟象个教子有成的父亲。“这么久在外头到外跑,总该学了点什么回来吧?”
“嗯,我去过婆门城,在那里结识了一些很奇特的朋友。”月顿了顿,“从他们那儿我学到很多东西,比如魔族官方语及贵族语,也通过他们打听到很多可靠的情报。”
“魔族官方语和贵族语?!”刚蓝不可置信地拔高音调。“不可能!天界怎么有人会说他们的语言?”
事实上,不可否认的,魔族或许已将触角伸入天界内部,但,天界人却极少能深入魔族领地。泰米亚神还在时留下的文献,说魔族领域,毒瘴蔓延,遮天蔽日。无底深崖纵横,烂沼深潭遍布,若不是魔族天生便有着特殊的生理构造和力量,在那样的地方也是无法生存的,更何况大都是要经过后天修行才具力量的天界人了。
“不奇怪,魔族领域是个残酷的地方,不是鲜血淋漓地生存下去就是悲哀地死。极少部分弱小而又不想死的魔族会偷偷来到天界生活,在天界这样平和宁静的地方,他们很快就会失去特殊的身体和力量,而与天界人同化。唯一能证明他们曾是魔族的便是语言。”月轻轻地说。
刚蓝微皱起眉头:“这么说,你的朋友就是那样的魔族了?”
“嗯,但他们都是不错的人,我相信他们。”
刚蓝无奈地坐回椅子。
“月,我不相信他们,但是我相信你。”
月轻笑,忽又正色道:
“我从朋友那获析,纳舍尔王是个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的人物。长久以来,他把侵略天界只当作一场娱兴活动,而且性格古怪,传闻他不高兴时便会在弹指间杀光身边所有实力强大的贵族,无将可用大概是他为什么没有大规模侵犯天界的主因……毕竟,一个普通魔族要强大到有贵族的实力需要不短的时间。但不知从何时起,纳舍尔王身边陆续出现了四名大将,按所属领地的方位分为东、西、南、北四方魔将,这和我们天帝身边的四方神将很相似,而且纳舍尔王似乎相当宠爱他们,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会包容。关于这一点,我觉得,纳舍尔应该是把他们当作――”
“同类人。”刚蓝漠然地接口。
“嗯,或许是因为有着相似的思想,相似的习惯,甚至是相差不大的力量,所以纳舍尔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真正的同伴,而非随意便可捏死的小小魔族。我想,若我们有机会重创其中一人,便等于打击了纳舍尔。”
注意到月不寻常的口气的刚蓝蹙紧眉头:“什么意思?”
“东方魔将,我觉得东方魔将一定就潜藏在附近。”
刚蓝瞠眼拍案而起。
月冷静地描述了在森林里遇到的事。
“我从朋友那里听过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它们生长在魔族领域里一个号称炼狱的深谷里,名为尸鹫。残暴性食肉,欺善怕恶极有心机,拥有可怕的重生能力。”月忍不住想起了印在那妖物身上的黑色字符,那应该就是限制它们重生力量的诅咒。“我在森林里碰上的那些妖物,应是尸鹫没错,而它们身上烙着的就是魔族的‘东’字。”
“你是想说……那些尸鹫是东方魔将养的狗?”刚蓝冷肃道。
“我是这样想的。”月垂眸,想起那个红发男人,直觉地,他认为他并非东方魔将。
“那家伙……想来偷袭吗?”刚蓝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
“事实上,我认为东方魔将已经潜入村子伺机下手。”
“不无……这个可能。”刚蓝支着下巴沉吟,“上古之时,纳舍尔与吾泰米亚神便开始敌对,神之继承一事,难保纳舍尔不知道,若是这样……对方就一定会在祭典完成之前――”
“杀了继承者。”月掀掀嘴角,沉稳的噪音听不出一丝波动。
刚蓝粗黑的剑眉跳了跳。沉默了会儿,他抬眼直视月深蓝的眼瞳。
“原谅我吧,孩子……阿方索她――”
“族长大人,”月漠然地直起了身子,温和的表情不复得见,“我想您搞错了什么,您该向阿方索道歉而不是得您收养的我。另外,在祭典开始前的这几天,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娜娅――现在的我,应该能保护您的女儿了。”
刚蓝看着他大步离开,忧伤地揉揉不知何时已爬满皱纹的眼角。
“好慢耶,月哥!你和父亲说了什么,居然让人家等这么久?!”娜娅一见月从议事厅出来,便嘟唇不依地跺了跺脚,女孩儿的娇态一显无遗。
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你不会爱听的。”
娜娅翻了翻灵动的大眼睛,亲昵地搂着他的胳膊撒娇。
“对了月哥,前几天我刚认识了一个姐姐,她是来看祭典的――我觉得她好有魅力,我以后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月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倍觉棘手。正是因为祭典的缘故,所以最近一定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旅人,这为查出东方魔将增加了不必要的难度――
“还有,那个姐姐叫阿方索,很有趣哩!咦?月哥?你的表情很诡异哦――好奇怪,这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为什么大家的表情就像听到什么诅咒似的……”
月只是僵硬地瞪着娜娅开开合合絮叨个不停的小嘴,脑海里不停盘旋着那个令人心碎又心怜的名字……
迦楼罗城翔宫
美仑美奂的宫殿里,飞天族的乐手在每一个角落弹着精致的竖琴,清灵纯净的琴音如常年不散的白雾彩霞缭缭绕绕。
天帝斜倚着舒适的软榻,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最信任的占星师。
“星曜啊,泰米亚族祭典的日子就快到了吧?”
“是的,陛下。”占星师轻轻颔首,精致的脸庞叫人瞧不出年龄。
“泰米亚族……呵呵……本座尚记得十六年前刚蓝带着可爱的女儿来拜见我呐!那孩子……呵呵……若没死的,现在便该已继承泰米亚神之力,为本座效命了。”
星曜欠首,空灵清澈的眼瞳映着天帝似惋惜的俊脸。
“星曜……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星曜垂眸,法杖“叮呤呤”作响。
“此子,必为罪臣;泰米亚之火,熄于其手。”
“啊,对,没错,伟大的星辰就是这样告诉你的吗?……那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会亲手毁灭泰米亚……但是,她已经死了,这夙命的因果就此断了么?”
但是,这究竟是谁种的因?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果?
“星曜,我总觉得这个祭典会很有趣哩,只可惜这儿离泰米亚太远了,现在动身也赶不及了呢……”
自族长和阿方索从迦楼罗城回来后情况就变得有些奇怪。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想来,当时若他坚持留下阿方索不让她回家或许她现在就不会――
还记得那天,村里的广场上突然插上无数锋利的刀片,在中央立起一座小小的架子,看来像刑场,而事实上,也确实是。
只是,罪人是阿方索。
刑罚就是那残酷的七日刑。
凌晨时分,全村的人聚到广场周围,肃穆地望向看台。
日出时,小小的阿方索仿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被族里的战士架着从族长家里出来。
她的小辫子乱糟糟的,一定是被人扯的。她的小脸上印着通红的掌印,嘴角渗血,让人好心疼。那些壮汉狠狠将她掼下,跪在蓝光闪烁的寒刃上。
红色的液体,慢慢溢出,像血管,密布在刀身。
那些人把浸了水的兽筋系在她脖子上。他知道那兽筋的作用,太阳一晒,随着水的蒸发变少,筋就会收缩变紧,让人难以喘息却又不会致命。但这样的跪刑有七天,他相信,处刑人已经算好什么时候给兽筋添水能使受刑者的命维持下去,而恰到第七天日落时能紧到勒死人。
他站在人群里,只能看到阿方索的侧脸。她没有哭,雪白的唇轻轻蠕动着。他知道她在唱歌,唱他们两个人的歌。
清凉的林风氤氲着干净的湿意
涤尽心底的疲惫
穿过灵魂飞去
……
他想哭了,他要去求族长想想办法。但是,族长站在看台上,冰冷的表情让他害怕。
为什么?
他到现在为止,最讨厌的那个灰眸的大长老,尖锐地叫她罪臣,说伟大的泰米亚之火,会熄灭在她手中。
骗人!
阿方索……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村子了……最喜欢……
大家――别相信他!
他想这么叫,但喉咙涩涩的,发不出声音。他站在人群中,却感觉不到温暖,最慈祥的克里默爷爷脸上,有着和族长一样的表情。
别这样――别这样啊!!!阿方索是这么小,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惩罚她?
日上三竿。
阿方索的呼吸逐渐迟缓,曾经红润得像苹果的小脸惨白惨白得却像天边的云,小小的、瘦瘦的身子一阵阵的摇晃,她用小手去支撑,只是在掌心留下更深的伤痕,一个又一个,纵横交错。
阿方索的母亲,那个温柔美丽的夫人,哭着对看台上每一个长老嗑头。
“咚、咚、咚”成了天地间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日落时,阿方索又被人架下来,伤口要做临时处理也让她吃些东西。
她狼吞虎咽,馒头上沾满自己的血也没关系。
他哽咽,倒希望她是饿死而不是被折磨死的。
族长站在那里,相同的姿势维持了一整天。
他恨他,恨他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而不发一语。所以,他眼角闪烁的光芒一定是装出来的……
夫人已经晕过去了,被人送回住处。
晚上刑罚会暂停,人们也渐渐散去。
阿方索被拖扯着走进广场上的小木笼,整晚由人看守,他连靠近都不行。
第二天,处刑又开始了。
阿方索全身已经开始浮肿,看上去足足大了一圈,因草药而强迫愈合的伤口,在她跪下的那一刻再次裂开,血流如注。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根本就撑不过三天,但没有人怜悯,她的血只是刺激了这些或许善良的人们心底的兽性。
他们叫嚣着杀了她,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淘气地向她丢石头。
他和人群一起嘶喊,但他喊的是她的名字。
可是她听不到,连他自己也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想冲上去和她一起受刑,可才十岁的他连架起的荆棘围墙都过不去。
从来没有那样痛恨自己的弱小,因为弱小,所以什么也做不到……他是风族最后的孩子,如果能够像他的族人一样自由使风就好了……那样他便可飞到她身边,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会和她在一起……
那一个夜晚,不知为何没有人看守,族长也不在。
他用自己学会的第一个使风术风切救了奄奄一息的阿方索。
苍白的夫人在他家门口徘徊,好像早知他会救她。那时便觉有些不对劲。但并未细想。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帮她逃走。
我们约好了阿方索……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说过会做我老婆。
也许,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族长提着剑堵在村口的模样。
明明一身杀气,却泪流满面。
他说不想再让女儿受苦,所以故意放了她,也让她们母女见面,而现在由他亲手结束一切。
阿方索的眼神,从未如此绝望。
夫人笑着挺身为女儿挡下一剑,他能做的只是抱紧族长叫她快跑。
她跑了,踉踉跄跄地进了森林,族长随即甩开他追了上去。
等他循着血味找到他们时,阿方索小小的身子像逝去的蝴蝶,孤零零地落在一株巨大的榕树边,她心口的血,蜿蜿蜒蜒,流入清澈的小溪,染红水生莲。
族长丢下长剑,抹着溅满脸的血,却发出孩子般的呜咽。
对不起……原谅父亲……
原谅?
那是……不可饶恕的……
是夜。
月撑起身子,在黑暗中坐起。
心口好疼,仿佛针扎。
忘不掉,她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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