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方放下那半杯茶,起身打了个哈欠。
而后,歇了。
他朝里躺着,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搁在枕头旁边的手,似乎能看到那杯茶里头的东西一丝丝渗入脉搏。
他知道那里有温柔香。一种和茶香一样的奇特春药。但他还是喝了。因为,如果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肯定不会警觉到。
温柔香……
温柔乡,香英雄。
丝丝绕绕缱绻枕。
二八女子白骨冢。
此物药力极其隐秘诡异,和自然情欲几乎无法辨别,脉上也变化不大,中者以为是自己情动难抑,所以有诱拐女子一用。
但是千金难求,在皇贵之间被称作罕见的“雅香”,价值可谓连城。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待遇。
这药近乎无毒,即使中过多次一般也不能察觉。却不解不得罢休,常人也是中毒后几日没有抒解,依此想到此上头去,找了江湖上老到的大夫脉了,才能确定发现的。
事实上,中了它的人,少有吃药解的。
任何方能辨别,乃是因为师父们担心丁兰慧叫人占了便宜骗了心去,除了把江湖上那些药物搞出来讲过外,还把最希罕厉害的十数种都给细细解说了。这本属于针对性很强的教授,不过也不会禁止另三个一起学,任何方自然不会漏听了。
当初,他可是喝了好几次温柔香,才记住了那种茶香味的。山上的时候,二师父自然备了解药才会叫他们试毒记忆。温柔香难得,解药也难得,等他们一一记住那味道,剩下不过两三份,也就都给了丁兰慧。
此药药力不至于大碍真气,二师父一时又弄不到配的材料,言下的意思,男子怎么解……
――还用说么。
任何方合上眼睛。
眼下,他内息三毒的麻烦还大着呢,需要好好处理,和诸多高手人交手,是不能的了。
所以,只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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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三天。
“第一楼的?”任何方已经摘了面具,坐在廊边,看着身旁那个盘子里花色不同的糕点,细细欣赏了下糕点上形状精美的花纹,抬头问池徵雍。
那花纹,是英文字母的变形,精致,美丽,统共就是here的颠来倒去。
池徵雍逗了逗笼里的雀子,转头朝他带了些宠溺一笑,道,“嗯。你不是喜欢吗?”
茶盘里,和池徵雍身上,都带了淡淡的茶香。
任何方面上晕红了一点点,局促地站起来,慌慌找了个借口,道,“我去第一楼。”
“点心厨子请过来了,就在府里。”
“我……我去吃包子。”任何方急急转身就走,“点心吃腻了!”
“好,让他们两个赔你去吧,省得有不长眼的生事。”池徵雍一点也不因为自己一番心思被抛在这里生气,对着逃窜的少年温柔道,向院子里远远守着的两个随身侍卫打了个手势。
看着任何方的背影拐过走廊,消失,嘴角挂上了一抹笑。
――已经开始逃避了。
任何方心里诅咒,你个臭粪池,每天在自己身上撒一些温柔香来和我说话,竟然还敢扮情圣!
一边却催了催内力,脸上于是红得不成样子,一直往颈子耳后红下去。
他脸上的红,自然逃不过王府旁人的眼睛。
――――――――――――
半杯茶后。
一行人到了第一楼。
任何方叫了个二层雅间,自己一人坐里面对着十几碟各色包子发呆,挥挥手把跟着的两人往外赶,叫他们自己吃点东西。
两个侍卫看看他面具旁边红得熟透的耳朵,什么也没有说,合上门,在雅间外面的附间里坐了。
当然,没有喝茶吃东西。
不一会会,他们软软滑下了椅子。
三楼。
丁兰慧乔装了在宴客,看看新上来的一道乳鸽子,笑道,“鸽子出笼了。”
――这里的,出蒸笼,盘中餐。
――那里的,出囚笼,从此天高自在飞,再无低栖时。
在座的十数人,对着新上的好菜,赞溢之词四起,接着,觥筹纷纷交错。
同时。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出了内城。
任鑫递过暖玉,把匡放到任何方身边,低低道,“公子,接应已俱全,公子三师姐和任坐镇调遣,公子无须挂心。”
前年年底任何方探明的地图,细细勾出了皇城大街小巷,暗弄窄路,任十五人都是记熟的。本来不过备用计划里头的需要,后来他们分头立业,间或有来到此地的,零零散散有些用到。
眼下,则派上了大用场。
至于面上的易容,都已经去了。刚好换出成没人认得的本来脸皮。
池徵雍的手下那里虽有他们的画像,却正无奈。
任何方点点头,看看任鑫细了一大半短了不少的眉毛,有些不习惯,道,“任鑫,你那把,我拉在王府了。”
“不过那齐瑞王没品的藏物,公子回头记得再给任鑫挣一把更好一点的就是。”任鑫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我也有些不认得这真面皮了。
任何方一笑,盘腿调息。
他不露声色撑到这第三天,要控制药性,要调息理毒,要毫无破绽,早已经精疲力竭。
任在前面赶车,任鑫任森在车厢里一人一角守了,看着他们的公子坐在对面。
这七天,真是漫长那。
――――――――――――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了停。
而后,一个路过的老农被问了几句路,得了些碎银,念叨着好人,蹒跚着地走开了。
“怎么样?”任鑫问。
“前头有动静,北走,林子里三十里外换马。”任说了刚送过来的消息。
――这大半天里第一个坏消息。
任鑫点了下头,和任森对换了个眼色,钻出车厢。
任何方花了片刻收了真气,起身,下车。
“公子。”任森替他裹了厚披风,而后也不多嘴问话,直接环了他,带了他施展轻功,走了。
林子的树冠间,飞过三只大鸟。
中间那只特别肥了点。
近暮。
长长的偏僻路上,前后空空没人,老农已经拐到不知那条小路上去了。
徒留一辆空马车。
――――――――――――
“多谢淳于兄弟。”任第一次朝淳于苍正正经经说话,而后紧接着任鑫翻身上马。
“任兄弟见外了。”淳于苍一拱手,一夹马肚子窜出去,远远朝山坡上打了个呼哨。
马群。
野马群。
上百匹的野马群。
三个骑马人甩鞭控制着野马群的跑向,身后跟了十几匹鞍镫齐全,供沿途换脚力载人的好马。
马群踏过,留下一地翻践的草土,没有知道这里除此之外,还曾经有什么来过。
草原。
长草齐腰的草原。
“何方兄弟?”淳于苍新换了一匹马,连加两鞭,赶上来看看裹在厚披风里,被任森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护在马上的任何方,哈哈一笑,道,“不要没精神,马上的包裹里有点心。”
马蹄如涛,风声呼啸里,任何方听得明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任森一手控缰,一手护着任何方,没有第三只手,于是开口问了句,“公子?”
――怎么拿?
任何方把披风一扯,将自己劈头盖脸蒙了,挡了刮得脸上生疼的风,而后伸出一只,摸索摸索,两指夹出一块来。
薄薄的烙饼两层,中间夹了厚厚的肉,切成了一块块的方便取用。
――这个,加上鞍边的水袋,就是他们的晚饭了。
任何方反手摸索着,找到下巴,确定嘴巴,给任森塞了块,而后自己又摸了块。
任森咬了那个咀嚼,一时有些咽得艰涩。
――――――――――――
再几十里外,便是山了。
淳于苍和那三个汉子叽叽刮刮一阵方言,而后他们过来看了看救了淳于苍,眼下轮到自己逃难的小兄弟。
任何方揭开斗篷,摘下面具,朝他们拱拱手谢过。
他们哈哈一阵大笑,一个个轮流策马过来大力拍拍任何方的肩,赶着野马群去了。
远远地,忽然三人回身,俱伸了右臂打出一个手势,其中还大声喊了一串。
这才加鞭纵马。
“什么意思?”任何方不明白。
“鹰。”淳于苍甩甩马鞭,答,“他们说你是飞出了林子的鹰。”
“只是眼下我们还得往林子里去。”任何方指指前头的山,耸耸肩。
――从今往后,只有熟悉而信赖的人,还能看到这个动作。
淳于苍大笑,却忽然下马,伏身贴地听了会,“有骑兵。”
任鑫他们也有些察觉不妥,闻言却还是一愣。
“要如何?”任何方问。
淳于苍没有答话,看了眼他三个朋友远去的方向,面色沉了下来。
如同夜色一半沉了下来。
解下马笼头,淳于苍往自己的马上狠狠抽了三鞭。
那马吃痛,发足狂奔,朝东去了。
只是在那里伫立了片刻,淳于苍转身朝任何方说了两句话。
“走。西北七十里,长断坡,崖上老树,西头第十四棵东一丈,下方五丈半,有洞,崖上崖下都不得见洞口。”
再然后,淳于苍长长啸了一声。
不是一般人会的啸声。
顿了顿,又是一声。
任何方下马,伏地,听了一会。
四周远远传来低低的回应。
“走!”淳于苍冲任何方大喊了一声。
――他不想被人看到。
“怪不得我在北方听说那些。”任何方起身,解了另三匹马的缰绳,龙头,朝它们屁股上浅浅刺了一刀,看着它们往东去了,摸摸下巴,道,“我不明白,学武之前你怎么打得过原来的狼王?”
学武之后身上沾了人的烟火气,杀了狼王也不可能被承认。
淳于苍愣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似乎有些怕人不相信,还似乎有些惭愧,“还不记事。”
“……”任何方无语了一瞬,“能喝令它们,那――”回头看了眼任鑫,“你们留着帮忙。”一拍淳于苍的肩,“他们三个就交给你了,别让狼啃了他们。”而后朝任鑫他们一努下巴,“淳于兄弟就交给你们了,别让人啃了他。”
话毕,转身自己朝西北去了。
他眼下只能碍事。
“森哥,你跟着去护护公子。”任爽朗一笑,很开心地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替公子解温柔香去吧。
任鑫点点头,却不明白这层意思,只是深觉得有道理,而后开始往外掏东西给淳于苍分,一边介绍,“这个扔地上,三丈内烟雾不见人。这个解一般的毒。这个……”
淳于苍手忙脚乱接东西,慌七慌八地记住功用,一边侧头朝任森点点头,也示意他该去。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任森,不过山里有不少狠辣东西,所以自然是应该的。
任森戒备地看了一样任,隐隐觉出里头有些问题,一边解了腰上弩,卸了铁箭筒,递给淳于苍,而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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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个山洞洞口有些小,半人高,里面却很大,而且显然以前有人收拾着住过。
崖壁上下很高,却并不光滑,凸凸凹凹的石头之间,长着松树,垂着藤蔓,盖满了杂草,藏了一个洞口,崖低看不到,崖上也看不到。
洞里。
任森先进去,看看没有什么要清除的毒物之类,探出头,朝上面轻轻唤了一声。
任何方没有攀藤蔓树根,稍稍运气还是可以的。
他落到洞侧上一凸石上,任森递给他一手稳了他一把,任何方顺势钻进洞里,打量了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吞了颗药,正要开始凝神调息……
任森解了外袍,再解,当着任何方的面,却是不能。
抬头看看任何方,侧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任森走到任何方身侧跪坐下来。
任何方扭头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肩旁这人面上的神色,张张嘴说不话来。
“公子的药没解。”任森道。
本来今晚该在此处东南两百里外的城里。
不料第一个坏消息后,便是接连的不顺。
若非从任何方到午时楼小卒都习惯了凡事三手以上的准备,那眼下,可就不会在这里了。
“任森!喂!”任何方吃惊又好笑,“我教了你们武艺处事,可似乎没有教过你们侍寝吧?”
“无关。”任森还是百年一字号的表情,淡淡的语气,“甘愿而已。”
任何方顿时忡愣。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有人正在跟自己表白……
――这个,确定不是忠心过头了?
看向任森眼睛。
良久。
“明白了……”任何方合眼轻叹,他还真的从来没有注意到。
――或许,贴身亲近,也容易视盲。
等了会,不见任何方有什么动作,任森略略疑问,“……公子?”
“明白归明白……”任何方默念心决,“有些事,不能随意。”
不能仗了身份,仗了别人的感情,仗了所谓恩所谓惠,恣意妄为。
自己固然不在意一夜情事,奈何对方不是如此。
何况,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应不应,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这份感情。
“……”任森眸中一动。
公子教他们认字,教他们做事,教他们应变,教他们心中有则,行事有规,也教他们莫要拘泥,莫要视浅,莫要违心……
他知道自己这份心思,明知不可为而为,算是视浅固执了。
可,就是因为他的教了他们这么多的公子,和以前那些主子不一样,他才陷了,才脱不得身的。
现下因了这句不能随意,自己何尝不是陷得更深了
恍了会神,又迟疑了会,任森开口,道,“任森,要过公子了。”
任何方诧异。
――他这个手下是不会跟自己说这种谎的,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的确确,没有吃这口窝边草……
“公子过毒那晚,受了些药性……”后半句轻下去,消失,任森不可察觉地更低了几分头,“任森越矩了。”
言语恭敬,任人处置的知错里,没有悔意。
眼睛不由自主睁开撑大,徒劳地眨巴眨巴,再眨巴眨巴,任何方呆滞。
――这这这,这,这人,他真的认识吗?
真的是任森吗?
那晚疲惫至极,煎熬至极,他第二天起来,丝毫不知道一晚上怎么过来的,现在去找一个了无痕迹的春梦,更是不可能。
这个这个,一次和两次还是有区别的。
那个那个……应该比有和没有之间的区别小吧?
小了多少……那些哲学老头几百几千年来怎么辩论的……
――呼吸,却已经乱了。
――――――――――――
从眉眼脸颊,到脖颈锁骨,胸前……
到两臂,手腕,指尖……
男人的皮肤,其下蕴藏了有力的肌理,很……顺手。
不是养在室内少有风吹雨打,或是用大量化工品堆砌的,没有弹性的绵软细腻。
不是运动保持的成熟里的年轻,带着烟草咖啡,浴液皂香,以及常常摆弄的电子器件特别的味道,混杂而成的淡淡。
不是白袤开华衣贵食养出来的,温润如玉。
可更不是那些,纵欲过度,生活不当,未熟先衰的油腻粗糙。
风吹过雨也打过,日晒过雪也冻过,
……纯天然?
是,任森。
“任森……”任何方低低哑叹,“……森。”
任森本来只是听凭着任何方动作,顺着他意思在平坦些的地方铺了两人的外衣,顺着他意思宽衣解带,顺着他意思交缠唇舌。
虽只是顺着,却也情动了起来。
此时,听得自己的名被任何方低低喟叹出来,一时不由伸手去拥任何方。
刚刚触及,却马上犹豫着往回缩。
顿下,抬头,看定任森,任何方移回上去吻住他。
唇舌碾转了会,又唤了他一声。
――怎么会没察觉,刚才那瞬,迟疑的温柔接近。
自己并不排斥……任何方一边温温定定地想,一边看着任森。
看着他垂了眼睑盖住神色,看着他一手扶上自己肋侧,一手轻扣住自己手臂,犹豫了会会,抬眼,接着,试着吻上自己。
小心的,沉静的,随时可能缩回去的唇,半途被它寻找的另两片接住了。
任森的眼早一步已经合上,任何方却没有,所以,某人自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浅笑,被另一个看了去。
而后,一波波轻腾腾的酥热中,更多的红晕在任森面上和身上泛开。
――――――――――――
铺开的衣衫上落了一滴汗水,晕开。
――这个人,有阴影。
偏偏,显然对背入式反感。
没有专用的水性润滑剂,和减少摩擦的可爱小袋袋。
温柔香的药力,缱绻得能死人。
任何方深深慢慢地吸入一口气,看了眼任森慢慢开始迷醉的神色,微微一笑。
而后,凝起神智,勒令自己务必留出清醒。
也罢……挑战极限了……
落了一滴的地方,现在已经湿了一小片。
长缕的鬓发早已湿透,尖端凝出小小的透明水珠。
任森克制住自己合拢腿的冲动,竭力忽略抵在身下,已经蓄势待发的灼热,侧开头,尽量专心去看洞壁上不知哪点石纹。
半握半捧着任森的颊侧,将他转过脸来,“是我。”任何方看定任森的眼睛,汗水顺着发音的震动,微颤着,从他的下巴滴落,“是我。”
任森不安地眨了下睑,微微合上眼。
再睁开时,迎上了任何方的目光。
一手摸索着覆上任何方的描摹在颊侧而后的五指,将比自己小了一圈,光滑了些,却也更加有力的手合入掌中,不安慢慢褪去。
是,面前的人,清醒着,是他的公子。
是他的公子呵……
任森倏然一笑。
平日里极少见任森有表情,此时这一笑里却带了几分赧意,几分欲念,几分相邀,任何方怎么忍得住这样诱惑,哀叹里,身体已经按照它自己的意识行动。
被突来的闯入吓出半声惊喘,后半声,却幽幽低下去,已经近乎乞怜般的呻吟。
任森发现自己身体深处,好像有从来不知道的什么秘密,刚才被任何方一步步打开……
而后,现在,彻底曝光到了太阳底下。
奇异的舒畅,带了颤栗,和着烈晒般的烧热灼痛。
与仅有的记忆不一样……
深吸一口气,任何方直起些身去查看有没有伤到身下的人。
所入目的,自然是更令人血热的。
视觉的所见直白地提醒他,腐骨蚀筋般快乐的源头,在任森的身体之内。
在这个,守了他这么久,看着他如此多年,却不曾让他知道了分毫的……
在这个,用一种承受的姿态,献祭的态度,把自己的感情交到他面前的……
男人的身体之内。
这里……
从来不见天日。
前一刻还闭合紧密。
眼下却以一种迎合的邀请向人坦开。
并,以一种足以让这个硬朗如剑的男人,觉得羞耻的方式接纳了他。
向他敞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活在杂志邀请专家做专栏讨论相关技术,一夜情不足为奇的年代。
任森……怎么能,又何必选择这种方式表达……
自己又怎么可以……
任何方猛然抽开手,支到一旁。
支持着身体的重量,撑在没有铺垫的石面上,手心传上一阵冰凉,和尖锐粗硬的凹凸石面带来的痛感。盯着洞口进来的月光,眸子渐渐染上几分同样的清朗,任何方如愿借此找回一丝清明,克制下了一波疯狂的冲动。
手里忽然变空,任森略略愣了下,而后带了笑意微叹了口气。
跟着又覆上了任何方的手背。
――不要忍。
不要忍么……任何方危险地眯起眼,合上,眉间随之打结。
这个男人一个人悄无声息忍了那么久,居然敢,居然敢反过来劝人不要忍……
古怪心疼的恼意,浇到了火上。
任何方似乎听到了身体里头有什么东西,“滋――!”一声长响,猛然窜高。
而后……
睁眼,近乎啃噬一般,激烈地吻下去。
下一刻……
任森尝到了这种时候如此劝说和纵容的后果。
――――――――――――
“别动。”任何方轻推推任森,教他趴过去。
疲软的满足充斥了身体,微颤的余潮尚未散去,加上一贯的顺从,任森照着任何方的意思躺了。
可接着,布料的触感探至身后,任森惊到,绷紧了身体。
“来。”也不逼他,任何方轻声道。
一个字而已,温和无害,只是,同时也不容拒绝。
任森身上肌肉硬了一小会会,颓然松下来,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自己臂弯里。
大男人这个模样实在……
暗自好笑,心下却也酸软,不敢出声,任何方专注了心神到手上。
股间后方,从外头的穴口到里头的黏膜,平时并没什么存在感,刚才一番的断不敢回想,平静下来后原本也可以忽略那些辣辣的热痛,可此时,所有的一切,都分外明显起来。
顿时,任森除了慢慢深深地呼和吸,一动也不敢动。
先是有些擦痛的布料,被灵活的手指小心卷了,把外面的都吸着拭干净。
而后,长指再度探进去。
比起上一次,接纳容易得多,不安却差不了多少。
带了细茧的手指没有捻抚肉壁,也小心避开了某些区域,只是微微撑开,导了些粘稠的东西出去。
再接着,湿了水的丝料裹在手指上,滑了进去。
这个料子,是任何方的内衫。
不知反复几回,任森只是听到撕裂布料的声音响了七八道,而后一道特别偏干的吸走了残水,终于没有了下文。
正微微松口气,冰凉的软膏沾在指尖送到入口,又被推了进去。
药物的清凉渗入微微灼痛干涩的地方,任森终于没有忍住,刻意放松的身体先于他惊觉到之前,已经颤栗着收缩,和兴奋。
仿若邀请。
惶惶而窘迫,任森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己……又反应了是事实,可眼下这时候,自己身子和两人的境况都并不合适……
没有停顿,任何方接着替他着了亵衣,系带,扣上隐扣,手上沉稳轻柔,既不曾刻意避开肌肤的接触,也没有再挑逗什么。
无言的安抚。
明白任何方的意思,任森微微松口气,心里安实下来,有些欢喜。
――――――――――――
草草穿了没了下摆的内衫,中衫一裹,外衣还在身下铺着,任何方靠坐到洞壁上,几乎瘫软,倦道,“我歇会。”
他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不是昏迷,就是被药性困扰。刚才又耗了大番的心神克制,现在身子深处丝丝隐隐,死死纠缠的药性不见,全身上下除了呼吸再无半点力气,又有可以性命相赖的人在身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任森看看两人的衣衫不整,再看看任何方丝毫没有瞒着任鑫任的意思,心里一热一动,瞟了眼洞口。
他本是想到任鑫任,多少有些羞惭,不知如何和两个兄弟交待,虽明知时间未到,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他们回来没有。
这一眼,却被洞口微微的月光凝住。
清冷的光,投下的淡淡影子,已经移了那么多寸……
原来刚才那一番云雨,加上稍事清理,竟然过了一个半时辰,还多了几分。
并非不知情事,这么长的时间,是谁为的谁,任森当然明白。
任森回头望向近在咫尺的任何方,终于忍不住试探着移过去些,揽了他。
任何方没有拒绝,合着眼,歪在他身上,略略调了个舒适妥帖的姿势,很快就呼吸绵长了。
――――――――――――
一片静谧,一片漆黑。
不是满月,洞口的光亮清清淡淡。高在半崖,上下的草木沙沙之声和虫鸣听来微弱,倒是半空来去的风声尤其明显。
任森揽着任何方,低头看看他搁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束发微散,乏累的缘故,脸色不太好,不过眉宇间舒展,神色安然。
不由勾唇。
他的公子,原来,他是够得到的。
是够得到的。
于是挑了缕散发,贴到唇边,带了笑意,一寸一吻,直到吻上怀里这个人。
都是极轻极小心的,怕弄醒了人。却也不拘谨。他的公子,没有收拾整齐规矩,没有隐瞒斥责之意,便是允了他可以动情的了。
也就允了他这般时候偷几个吻了。
至于别的……既然够得到……
也就慢慢……
慢慢试着……
慢慢……
――任何方么,信他信得深,加上疲累后的彻底放松,于是睡得也深,当然不会醒来瞪人煞风景。
任森却在这时听到外头崖下远远的人声。
侧身贴耳到洞壁上,细听了会,任森脸上复又变得不动声色。
小心安置了任何方,穿了外衫,到洞口往下看了会,任森一闪身,往崖上去了。
――――――――――――
半柱香后。
任森回了洞里。
半跪在任何方身边看了一会,情事后餍足带来的晕晕血色本就在外头凉风里吹得差不多,此时剩下的也一分分褪去。
面色苍白,任森最后端详一遍任何方……
猛然伸指点向任何方腰间。
连连封了任何方周身大穴,而后卸了他两肩两膝的关节,扶他坐好,出掌抵上任何方腰后,盘腿运功。
任何方骤然惊醒,不解,奈何却只能任由任森作为,连出声都不能。
只为坏了这极险的事,身后这人便是筋脉逆断了。
不过半盏茶,一切完毕,收功,退后一步,任森磕了三个头,转身往洞口去。
任何方敛神一听四下动静,已经猜到这人要去做什么。
心里也明白,不会仅仅听到的这些这么简单。
“回来。”任何方心里气极,口上却尽量温和,道,“此处隐秘,何须多此一举。”
“属下方才打探得知。”任森顿了一步,继续走,答,“追兵正调猎獒。”
这话的意思,任何方一听就明白。
藏是藏不过的,任何方伤重毒乱,也无法硬闯出去……
“任森!”心里猜测任森要做什么的预想被验证,任何方大骇,猛然暴喝,声音极低。
――于任何方而言,被抓到固然糟糕,却都有斡旋余地,即使要吃苦头,或者被哪个看上了身子,也不会是死地。前者能讨饶就讨饶,大丈夫能屈能伸。后者当是交了个不好的情人,忍忍就过去,大不了回头卖了那人去做军妓。相比之下,任森的性命才要紧。奈何这关头,说服是来不及,只能另谋它策。
任森背对他,在洞口站定,没有回头。
――于任森而言,简单得很。眼看任何方落到别人手中,刑辱未知,怎么能够坐视。就算要他性命,也得保他公子安然。
“今日,你若踏出此间,我与你,生生世世,不得相逢。”任何方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仿佛正说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其实不信鬼神,不过知道任森他们多少在乎这般的毒誓的。
这最绝然的赌咒轻轻回响在洞内,任森闻言不由僵直了身子,只觉得足下有千斤重。
任何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看着月光从洞口,将他这个不再是手下的手下,挺拔却僵硬的身影,投射到地上而得的,黑幽幽的影子。
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空气尚飘着方才一场缱绻留下的檀香和淡腥。
任何方在赌,赌任森下不下得了狠心,赌他会不会留。
又或者,能不能拖到任鑫任回来。
任森输了三四成真气过来,有自己在旁边,开口点招加唬人,乱乱任森心神,加上刚才一番云雨多少留了些不便酸软,两个中随便哪一个,都能稳稳妥妥留下他。
“公子……”任森只觉从下往上一分分冷下来,浑身无力,不由侧倚到洞壁上,一寸寸滑跪下来。
一声公子,唤得低低黯黯,带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恳求。
却还是,不曾看向任何方。
只要一回头,那便是,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又何曾,想走……
“改了称呼吧。”任何方轻道,和平日里随口吩咐,家常戏谑一般自然,另自有隐隐的柔和温情在里面。
虽恼他先斩后奏,不悦他自作主张,但无论如何,自己,对一个如此相待的人,不可能狠得了心。
是不是会倾情,是不是会许他什么,任何方此时尚无把握,只是隐隐知道。
任何方十分清楚明白的是,若现在,由他这么出去,由他去引开那些追兵,那,他,任森,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不想他死。
就算没有今日才知道的这些纠葛,尚有那么多年的情分。
真的不想,不想……
“……”任森一颤,明白这里头的意味,顿时心思激荡混乱。
同时,参不透一个人怎么能在那般赌咒后,这般温柔。
良久不动。
终于仰头闭目,哑声一叹,“……何……方。”身子稳了下来。
“嗯。”任何方轻应,如常道,“我渴了。”
“好。”任森反射性答,伸手拿过一旁竹筒,起身走回半步,正欲抬头,忽然顿住了。
任何方全心注视着他动作,见此,心下不由喟叹,差一点点……
一点点呵……
任森忽然轻笑,弯腰捂上自己眼,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粲然还是惨然。
稍顿,他随手撕了中衣袖,蒙了眼睛,而后走近任何方。
“不要走,好……”任何方哪里会看不出他要干什么,做着最后的挣扎尝试。
好不好三个字,未出口,却已经被截断。
循声摸索着轻抚上任何方的脸颊,任森忽然出指,把他的哑穴也封了。
任何方看着任森越凑越近,背光的脸上,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沉稳淡然,却无法可想。
低低笑笑,任森拔开竹筒上团草而成的塞,含了一口。
任何方趁着视野没有被堵死,不抱希望地瞟了眼洞口――那两个回来还早。
扶着任何方的肩,任森封缄了他的唇。
由着任森度过山泉来,而后攻城略池,吮咬里甚至渐渐失了力道把握,任何方暗咒自己不能动得分毫,否则,好歹仗着吻技,又能多拖上一会。
扣过任何方后脑勺,扶着他肩头的五指渐渐大力箍紧,任森深深碾转下去。
怅叹里,心思尚在急急思量之间,任何方突然惊讶发觉,脸上有湿湿的东西落到,一滴接一滴,热热烫烫,却又马上在春季山里的夜中,变得冰冰凉凉。
任森一点点松开他,呼吸已乱,稍离,碾转,稍离,又吻吮,进进退退的犹豫不舍里,在唇齿间低低哑哑,反反复复,模糊不清地唤,何方,何方,何方何方……
那声音明明出自平时再熟悉不过的嗓子,却也有着奇异的陌生,一字字轻飘飘不可捕捉,落在心口又猛然压得沉甸甸,只听得任何方无法呼吸。
耳中啼血般的悲凄和无悔里,他颈后一痛。
虽然无奈不甘,可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沉沉陷入了黑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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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之间,明里,寻觅妙手青面的招贤斑贴遍琅朝天下的各城各镇。暗里,近万池家兵甲被调动,几千精骑忙着抓一个江湖人。
这一夜之间,一直在寻觅和等待的,任何方初初得到,又匆匆失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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