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就着街灯回到桥洞的,但并没有立即进去。鸽子眼睛仍睁得老大,正就着远处射进桥洞那暗淡的光线看一本破书,胖子在调试一只苍老的收音机。终于,收音机里面有人说话了,说什么阿什么堪的地方受灾了,中国某位领导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什么斯基的人,商订了多少多少项什么条款,反正我是听不大懂,估计胖子也是听不大懂的,但能让那破东西说话,他觉得很有成就感,躺在地铺地享受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铺上弹了起来。
“鸽子,鸽子,俊哥怎么还没回来呀?”
“我怎么知道,迷路了吧!”鸽子随便应了一声。
“放屁,俊哥来城里这么长时间了,怎会迷路?我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能发生什么事?”
“你狗日的傻呀,一男一女能发生什么事,当然是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了。”胖子来了精神,爬到鸽子面前,正视着鸽子说。
“想象不出!”鸽子显得有些不耐烦。
对同一件事,人的心境不同,对其的态度往往有很大的不同。就说之前,胖子他们如果说那些话,我心里欢喜得很,却假意阻止他们说那些话,然后他们就更来劲了,我心里也就越欢喜。可现在,他们说这话时我心里在滴血,像是有只虫子在我的心口噬血。我捡起滚到桥洞口的一个易拉罐朝胖子砸去。
“摸你妈呀!”
“你妈的是不是有病呀?”那罐砸着胖子的头了,大概很有些痛吧,胖子光着身子向我扑了过了。他肚皮上的赘肉在上下抖动。
我们很快抱到了一起。大概是我想挨些拳头吧,我没能像上次一样制住胖子。可胖子长得像个大爷们儿,说起话来像个粗汉子,打起架来却完全是一个娘们儿。他扯我的头发,抠我的鼻孔,撕我的衣服,挠我的脸和额。早先,鸽子大概以为我们是闹得玩的,直看到我俩狼狈不堪和我血肉模糊的样子,才觉得有些不对了,于是上来拉架。鸽子那瘦小个儿,哪拉得开我们,时不时还要无辜地挨上我们一拳半脚的,他是有些无奈了。于是,他朝我们大声喊,“我们是兄弟!”
是呀,我们是兄弟!也就是兄弟可以用拳头来表达情义。胖子从兄弟的角度给出了几条建议。
“找个时间,把那娘们儿弄到某一个角落,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我是真不忍伤害颐铃,我不但否定了他这一建议,还给了他警告,不准动颐铃。
“另找个女的,带到她面前显耀一番,非得把她气个半死不可。”――首先,从本质上看,我和颐铃什么关系都没有。其次,颐铃现在的确不怎么看好我,或许是因为她跟本没有往那方面想,难保将来我们不会有什么故事,我不想这么早让她误会。再次,也着实寻不到可以配合我的女孩呀。鸽子提议,丰琴路上有个女孩可以。她说的那个女孩是一个小哑巴,手里拿着只破碗,脖子上挂着一块发黄的纸板,上面胡乱地画着“好心人,帮帮我吧!”几个大字。要是真把她带到颐铃面前去显耀,那真是留浪儿配乞丐,还不让颐铃笑掉大牙。
“你也不要甩她,我们一起在环城混点样儿出来,看将来不气死她。”――暂时性地,我接受了这一建议,化失意为动力,努力捡汽水瓶,一定要混出点样儿来,让颐铃另眼相看。
不过没几天,我就忘了先不去想颐铃的事这一决心。
老黄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头。我们去他那儿卖汽水瓶,给我们结账时他坚持的地五入四不舍的原则。他还对我们说,要是桥洞太冷,就过他那儿去住,把废品搬到外面,将堆放废品的房间收拾出来就行了。那次,我们去他那儿卖汽水瓶时,他还说,“你们明天中午一起来我这儿吃腊八粥吧,带上你们的碗筷就行了!”
对了,明天是腊月八日了,这可是颐铃的生日。我问胖子需不需要表示点什么。胖子二话没说,把自己的全部积蓄全塞给了我,又去掏鸽子的钱,鸽子反问,“不是说好不甩她了吗?”
胖子让我给她买一条手链,让她带在手上,一看到手链就能想起我来。我们揣着五百来块钱,去的是那种装修清美的珠宝店。我去过一次装修豪华的饭店,再个,我们可是带着五百块钱来的,对豪华事物的胆怯程度小了些。果然,人自信了,那漂亮的迎宾小姐也对我们微笑,还送上一句“欢迎光临!”不过里面那些接待小姐没有把我们当成客户,也不问我一声想要买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当然她是不会看上我的,她们只是确保我们没机会偷店里的珠宝。我们没去理会她们,只管扒在玻璃柜台上,争论着这个好那个好。我惊讶就那样的小吊吊小坠坠就要一千两千。鸽子说,“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么用?还要那么贵。”胖子会批我们土,然后就是他那一套乱七八糟的价值理论。
柜台里有三位小姐每人同我们说过一句话,分别是,“身子请离开柜台,要不柜台会被压塌的”,“请离柜台稍远一点,不要弄脏了柜台”,和“小兄弟,你们出去玩好吗?”胖子一听这话,从我手里夺过钱,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一大把拍在柜台上,指着一条四百八十八的手链说,“我们要这个!”那招待小姐猛地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胖子又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要这个!”
“你确定你要买这个?”
“怎么了,不行吗?”
那接待小姐有些尴尬,将那包钱按面额从大到小理好后,数了两遍,找了我们十三块四。几天过后,我们才知道这店里的珠宝一直打六折,我们竟没有要折扣,想来,那接待小姐一定为我们这阔绰的乞丐而奇怪吧。
腊月八日,没有雪,没有风,没有阳光,天灰蒙蒙的,像是失恋了,不哭不笑不闹,可那神情让人感到压抑与沉闷。我很早蹲在颐铃他们学校门口。学生们络绎不绝地赶到学校,知道我是垃圾王子的,朝我起着哄进的学校,不知道我的,我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隐形人。颐铃和她的几个同学从我身前走过时,我没有马上喊住她,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看到我还是装作没有看见我,对她来说,我竟也成了一个隐形人。
“颐铃!”我终是喊住了她。
她听到有人喊她,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是我,有些不耐烦地走了回来,像是怕人看见,赶紧把我拉到一边。她问,“你怎么又来我们学校了?”
“今天你过生日,我特地来看你的,祝你生日快乐!希望我是第一个……”
“哦,你快走吧,我们马上要上课了。”说着她便要转身往学校里走。
“颐铃,你等一下,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的。你等我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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