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豫北平原,有一个怪怪的名字,叫近德固,你不用琢磨它的意思,直到现在我也是没有弄清楚。我的黯淡的童年少年,就是在这里有滋有味的渡过了。可惜已是多年不曾再回去,那份思念历久弥新。
远远望去看不到庄舍,只是一座土寨盘据在大地上,如同古老的堡垒。村寨中抽挺出茂密的树林,当你走近寨门或蹬上寨墙,方见一翅翅屋檐展露在枝叶间。路不宽,遇到雨天还会积水翻浆,但你顺着它走,并有足够耐心的话,就可以到我老家了。但乡下人多不这样,常是碰到人就问:“某某在哪里?”如要找的人是上点年纪的,那人马上就会指给你;如果找年轻人,他可能会反问:“哪家的?”你说了,他恍然大悟:“哦,老某某,认识认识,那不是孩子他姨丈的二大爷嘛!喏,就从这里往……。”他甚至热情地把你直接领去。这就是农村,世辈相聚而居,你要认真问起来,十里八村都是亲戚。到了门口你不用敲门,抬腿往里进就行,或者扯足嗓子吆喝一声,不然没人理你。就象当地人唤孩子回家吃饭,一般是往门口一站,气沉丹田,一声“铁蛋”之类,完全靠爆发力冲口而出,炸雷般传开去,不多时远处或某个角落就会有一个孩子不情愿的回应。如是女人来叫,那声音又要悠扬些,更具有穿透力。我就是在这叫声里长大的。
村外是护寨河,水里长着密密的芦苇,有鹅或鸭子穿游其间。到了夏天,孩子们最喜欢的莫过于在这里玩水,要是顺着苇根慢慢摸鱼儿,保不准就能抓到几条,我也是在这里学会游泳的。那时大概六七岁,和一帮小伙伴们光着屁股兴高采烈的在水里嘻闹着,一不小心,溜进了一个深水坑,两眼摸黑,“咚咚”几口水进了肚,慌恐大急,手脚并用,无招无式,竟被我凫了出来,从此也就结束了我“旱鸭子”的历史。当我上学学到“吃一堑长一智”这个词时,每每想到此节,则不由得十分佩服。
在寨子南面,是一个大果园,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果树,挂果时节,那香甜的诱惑是不言而喻的。后来听到有人在回忆儿时偷西瓜的场景,说“下定决心去偷瓜,不怕牺牲往里爬,排除万难拣大的,争取胜利拉回家”,感觉“志同道合”得紧!他这是上升到理论高度了,不过在“战术”上我觉得比起我们的经验要逊上一筹。我们那时没有统一组织,比较分散,其中有个小组研究出一种机动灵活的行动方案,直到今天看来,竟与我军的一贯方针甚至孙子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不谋而合。实际操作是这样的,一人在果园边选一棵高大的树爬上去隐蔽好,进行放哨,其余人等“打进敌人内部”偷水果!一旦发现果农,上边那人立刻大叫:“有人来了,快往东跑。”下面的反应都不反应,直向西蹿。上面叫:“快向南跑。”下面则毫不犹豫往北狂奔。如此反复,当果农发现上当时,我们又随机应变,东则东之,西则西耳,拎着水果早已溜得远了。
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喂一些牲口,孩子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割草。每人一个挎篓,一把小铁铲,三五成群,走向田野。在那青纱帐里,则是另一番天地,捉迷藏,找蝈蝈,打土仗,兴高采烈,乐不思蜀。天将黑时,才发现还没完成任务,忙挥舞着小铲工作。还不够的话却也有办法,找几根树枝支在草篓沿上,把割到的一点草摊放上去,到家时再表现出一副吃力的样子,趁家人不注意赶紧倒在草堆上,常常能瞒天过海。有时也会被家人察觉,责备几句是免不了的。到了秋天,最令我兴奋的当数烤红薯,几个伙伴到了野外,先刨一些红薯,再在地上挖一个土灶,用大小不一的干土块在灶上垒成一个塔形,便在灶里生起火来。待烧到土块变红时,用铁铲把它拍碎,把红薯埋进去,上面覆盖一层厚厚的湿土,就算大功告成,我们就放心的去割草。等草割够了,各自背着草篓回来,围在一起,慢慢的翻开泥土,那一块块黄灿灿、香喷喷的红薯便露出来。伙伴们急不可耐地抓起就吃,多被烫得哈哈直笑,那份乐趣,那味道,直到现在想起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如果烤得多一些,每人又分几块带回家,连家人都要吃得赞不绝口。后来看戏折《七品芝麻官》,说“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就引此君为知己,当是深知个中三味的。
我家里喂了许多绵羊,放学后常常去放羊,而放羊的好地方则是村东的马颊河。河道里水不多,四处长满了肥嫩的河草。绵羊性子温和,往那里一赶,任它们四散去吃,自己便去抓青蛙,逮蚂蚱。疯跑一阵,累了,躺在软软的草地上,仰望着瓦蓝蓝的天、棉花样的云,开始琢磨一些王母娘娘、孙悟空一类的小心思,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睡梦中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醒了,睁开眼,看见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羊眼睛和自己对视着,原来它们吃饱回来,见主人不动,就用舌头“叫”我该回家了。一骨碌爬起来,愉快地伸展一下身子,翻身骑上最大的那头公羊,拽住它的两只角,在暖暖的暮色里,象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哼着俚调,指挥我的“部下”迎着软烟而去。
这时,就有歌声,或者狗叫,一路馨怡交映,象酒,象浓浓的思念,化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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