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过方寸地,同时接纳两个男人,我许会厚此薄彼。而且苍秋为我而死,如果夺了他最后的栖身之地,于他不公。即使为求自己心安理得,也得推开另个男子,方不至半途而废,失了走完漫长荆棘路的执着。
“痛痛……”
许是我失了轻重,怀里的小娃儿不适地扭起身子。我苦笑,放轻力道,拥着她躺下身去。
“妈妈许要离开段日子。”
轻抚圆润的小脸蛋,我纵有不舍,亦只能柔声叮咛:“妈妈不在的时候,定要乖乖听两位姑姑的话,不能在别人、尤其是你皇伯伯面前提起妈妈肚里的妹妹,否则不单是妹妹,连你义父、萤姬姑姑,还有你喜欢的小吉子都会因此获罪,丢了性命。”
初时见我郑重其事,小娃儿惘然眨眼,可听到已成她梦魇的皇伯伯,迅疾瘪了小嘴,呜声应许。对个不满两岁的孩子来说,这般道陈利害,直言生死,未免冷酷。可纵是置身在我庇荫,身在宫廷,想要不见阴暗,无忧一生,实是自欺欺人。望着攥紧我身前衣襟、动也不动的旻夕,我抿了抿唇,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中,给身里身外的两个女儿轻哼起歌,繁绪万千……
玖章·朝贺
新年伊始,百官自各地奔赴枺常靥熳印d钭偶匆焦嗜耍允┲郏谑尾园足旧v皇亲硗裰焓掷锏陌子翊挥煽辶常骸罢庋粒惶跚岜阈┑摹!?br/>
若在现代,满身金银首饰,许会遭人笑话,可古代王公贵族趋之若骛,皱了皱眉,即使为了肚里孩儿着想,也不愿头顶东珠朝冠,足裹金丝绣鞋,再行负赘。令萤姬取来一条成色相宜的腰带,系了个松结,理妥衣襟,走出殿去。只是刚出永徽宫便见佞人,不由暗嗔晦气:“清早便有未大人登门拜年,本宫真是天大的面子。”
知我口是心非,未央漠然一笑。我睨向当是皇后乘坐的凤辇,冷嗤一声,一如客太后生辰那日,故技重施,卯上未央的爱马。
“齐侍卫。”
忽听我唤他,即莫寻微怔,上前四目相接,五味杂陈。即使已生芥蒂,他仍是苍秋之外最懂我的人,淡道卑职僭越,将我轻抱上马。
“回头劝你家主子早日将这辇车派给延禧宫的客家娘娘。如此一来,客相才不至阳奉阴违,尽心助他成就千秋帝业。”
虽然我才是他迟迟未有立后的缘由,却是明知故说。未央隐怒,却是无奈。他家主上对我的执念有增无减,用情每深一分,便离万劫不复近一步,那个男人正在我期许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身作亲随,看在眼里,却是苦劝不得,自然愈发恨我。睥睨面色阴沉的男子,我嫣然一笑,撇下滞在永徽宫前的大队仪仗,兀自走远。待不复见那个面目可憎的佞人,我渐敛笑意,漠睇纁红墙瓦。不过一刻脚程,却是如年漫长,远远望见人潮,令牵缰在前的男子扶我下马,理了理浅红流彩云锦宫装,正要独步向前,忽听他道:“诸事小心。”
不过习以为常的关切,我却冷笑,偏首漠睨:“我自会顾念你的宝贝女儿,小心行事。”
墨瞳骤黯,无言以对。一时的沉沦贪欢,并非他一人之过,我对他冷嘲热讽,不过求己心安。皱了皱眉,几是逃离地疾步向前,直待因我的出现,崇辉门前的喧嚣遽尔沉寂,我抬眸淡扫周遭迥然各异的视线,放缓步子,敛容徐行。可至半途,余光瞥见一张含笑秀颜,眼神相触的刹那,在彼此眼里见到物是人非的惆怅,相视一笑,朝她阖了阖眼,当是照面,即便举步行至右首。
依照旧制,朝贺前百官集结崇辉门,待卯时钟响,列队过金水桥,进乾元殿向天子敬贺新春。定了定神,我淡睇近旁御史循回往来,纠察百官仪态,不经意对上位列左首的老者的视线,不知可是烦躁使然,忽觉客平一如往昔的冷淡眼神隐有深意。对望良久,听得城楼钟鸣,各自移眼,我轻蹙起眉,边忖个中缘故,边朝乾元殿而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声贺鸣,排山倒海,随百官跪身行礼,殿里殿外洪声震天。微微抬首,御座上的慵懒男子略带几分志得意满的笑意,我淡扬起唇,即使无谓皇位,他仍未跳脱凡尘,沉沦这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冷笑了笑,灼灼视线扫来前刻,深低下头,起身默立右首,淡望各地要员一一出列,向天子贺春。
“繇州州牧滕少隽叩见皇上。”
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见跪地叩首的女子一如在平凉街头初邂逅时那般英气果敢,我追忆往事,慨笑了笑,看向她身后继任繇州州尹的年轻男子。
彼时得闻起变,匆忙赶回繇州后,苍秋为求朝夕相伴,每日带我出入繇州州府,与这名唤岑恪的六品县吏曾有数面之缘。虽是一介布衣,出身寒微,却是学识渊博,当年机缘巧合,在边城锦云邂逅苍秋,两人一见如故,后得兰沧侯保荐,挤身皇亲显贵居多的国试,虽因出身缘故,最后不过二甲传胪,可依他的学识,当中状元,留任京官,而非埋没边城,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县吏。而今擢升州尹,虽是不乏苍秋提拔之故,可于这才干卓著的能吏,乃是迟来的功名,名至实归。
端详内敛沉稳的年轻男子,我淡淡一笑。可茈尧焱显是恨乌及屋,不甚待见两位繇州而来的能吏,静默良久,方才冷唤:“两位卿家平身。”
两人叩首谢恩,淡淡起身。似若讥诮,少隽唇角微扬,听闻帝王冠冕堂皇,淡说前些日子闻其遇险,甚是牵念,笑容渐深:“蒙皇上关切,微臣不胜感激。”
比起我显于外的恨意,少隽敛于其内,目蕴冷光,却是恭恭敬敬,淡定自若。应对帝王刁难,亦是不急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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