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_往夏如烟 - 书趣阁
首页

搜索 繁体

10(1 / 2)

最新网址:www.sqge.cc

、往夏如烟(四十二)

圣诞已过跨年将至,夏家作为费城里年代已久的大家族,台面上的宴会还是要办的。

当苏予危带着林烟去到夏家的时候,整个夏宅正人影憧憧,觥筹交错。五大三chu金发蓝眸的白人们c着满口叽叽咕咕叽里呱啦,林烟听不懂,而且也觉得好难听的刺耳鸟语,表情和肢体都十分夸张地哈哈大笑,互相交流着。苏予危明显是这里的常客和熟人,一经出现,就陆陆续续地不断有人凑上来跟他打招呼说话。

当然这一次,话没说上几句,天x豪放又热情如火的美国佬们便总是将话题和眼神迅速转移到了苏予危身旁这个横空出世,j致绝伦的东方美人身上。

有些人甚至连眼睛都看得瞪直了,那副色迷迷的模样弄得林烟直犯恶心几欲作呕。更有甚者想要动手动脚,又或口出秽语勾搭调戏(林烟虽然听不懂,但表情也是人类十分有效的沟通方式之一),幸好都被苏予危及时制止了。

“他可是adrian的人,悠着点儿,管好自己的爪子和嘴巴,哥们儿。”

每个人听到这一句,动作都是不约而同地悬崖勒马,虽不甘心,但到底不敢再为非作歹有下一步动作,挣扎片刻只能耸耸肩无奈吐出一句“哦是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而后纠结郁闷,悻悻作罢。

不过也不排除有几个实在忍不住色胆包天的,鬼鬼祟祟踱到苏予危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小声打着商量说:“喂哥们儿,帮我跟adrian转告问一声,哪天他要是玩腻了不要了,能把这美人……拿来给我们尝尝鲜不嘿嘿,没想到你们东亚人的五官组合起来,居然还能美到这种地步啊,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简直神了!难怪adrian前段时间一直都待在中国,现在看来,原来是找到尤物了啊。啧啧,这要换了是我,我也舍不得走啊。”

对于这种人这些话,苏予危一般都采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无视态度,微微笑着,冲他们轻飘飘扔下一句:“行啊,那你们,就慢慢等吧。”

林烟本来就对白种人不怎么感冒,总觉得他们是还没进化完全的莽夫野人,而现在,就更是没什么好感了。苏予危护着林烟一路走到终于能够看见夏昭时的地方,同时也是夏昭时的视线范围以内,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笑道:“行了,护花使者的任务总算圆满完成了,你去找他吧,我也要去找我的美人儿了。”说完,眼神便立刻溢满了千般蜜意万种柔情,温柔飘向了大厅深处的某个角落。

林烟好奇地顺着苏予危的目光直直望过去,在那抹曾有过几面之缘的熟悉身影印入眼帘的瞬间,霎时一愣,旋即失笑:“哦──”他故意拖长嗓音沉吟,“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季晚潇。”

如果是季晚潇的话,那么林烟倒是觉得,自己刚刚被苏予危排名为第二漂亮,倒也能够接受,不失公允了。

此时季晚潇正在跟他的一群白人朋友们猜拳赌酒,豪饮说笑,眼睛半眯两颊微红,一身雪白色的高级定制西服被他随手拉松了领带扯开了纽扣,形状漂亮的颈脖x口若隐若现,骨子里遗传的那四分之一西方气质真是扑面而来,遮都遮不住。

的确是一位大美人。而且,还是一位中西兼具,男女通吃的顶级大美人。

不禁想起季晚潇和萧岚那档子已不知折腾了多少年的陈年旧事,林烟歪着脑袋细细看了看苏予危那半张,g本早在第一眼就已经完全沉浸沦陷在远方美色之中,仿佛周遭一切都迅速退成背景化作浮云的陶醉侧脸,神情一动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手去拍了拍苏予危的肩膀,格外诚恳地轻轻笑道:“看来你也不怎么容易……呵,祝你好运。”

如果有机会,林烟还真想和苏予危好好交流一下,到底深情恋上深情,和深情爱上无情,哪一种,更痛,更折磨。

苏予危前脚刚一离开,林烟下一秒便转眼和远处的夏昭时直直对上,神情不畏不惧,态度不卑不亢。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的内心,究竟是正经历着怎样的地动山摇,惊涛骇浪。曾经日日夜夜有多么思念如狂,如今凝眸深处就有多么难以抵挡。林烟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向夏昭时泄露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饥渴和软弱。

他知道夏昭时不喜欢自己这样。他记得夏昭时那一天对他说过,他讨厌,非常讨厌,甚至是最讨厌,自己这样。

所以他在改。所以他在装。夏昭时,你看到……你看懂了吗。

林烟的双眸缓缓泛起了层层叠叠的碧波,波光里的人影,唯有那眉目如画的一个。

这里有着那么那么多的人。美女,帅哥,有钱的,当官的,家财万贯的,位高权重的……应有尽有,什么都有。但他的眼睛,他林烟的眼睛,却只看得到,夏昭时一个。

桃花深处,人面,知何处。

夏昭时身边的sean是费城有名的花花公子,金发碧眼,小麦肤色,肌r匀称,美国型男一枚,帅得很酷很妖孽。自从林烟一进来,那两只绿幽幽亮盈盈的眼珠子就跟只饿狼似地直往林烟身上瞟,贼目兮兮没一刻消停。更雷人的sean虽大大咧咧x格开放,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尤其最近不知道怎么搞地,脑子抽筋了,居然好死不死地迷上了中国古典文学,一逢人便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这几天正在研读……《红楼梦》!

林烟无论长相还是状态完全戳中了sean的萌点,每一个无意识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惹得sean颤栗不已,兴奋难抑。到最后竟搞得他无法自控地用起自己那声调语气无比夸张怪异的蹩脚中文,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冲着身边的夏昭时连连惊呼,大声赞道:“哇!adrian,这个人就是你在中国包养的那个尤物吗!真是美人啊!果然若是要论最顶尖的绝色美人,那还是只有你们东亚人的五官才能长得出来呢!喔对了,他也姓林是不是哦我的上帝啊!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林妹妹吗!你看你看,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jiaochuan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上帝啊!除了x别不一样以外,曹公的这一段描写,说的简直就是他啊!真是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病美人。虽然西方人永远没办法理解你们中国人的这种病态审美,但我不得不承认,你们中国人的这种审美,实在是很犀利很有道理……”

“你给我闭嘴。”

夏昭时皱眉打断好友在耳边烦死人的喋喋不休,望向林烟的眼神略带y沉,不太欢迎。

林烟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不,应该说是很差,两颊苍白得简直有些不正常。但这个时候的夏昭时也没想多,只当是林烟怕冷,又刚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过于疲倦罢了。

sean色心难忍,一仰头喝完酒便准备走过去大展拳脚,好好儿调戏调戏这位完全符合了他内心林黛玉形象的东方古典美人,却刚一迈开脚步就被夏昭时眼疾手快地牢牢拽住了手腕,目光沉沉低声警告道:“你想做什么,他是我的。”

sean吓了一大跳。他和夏昭时很熟,甚至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因此他深知夏昭时这个人城府极深假的要死,十分善于伪装,人前摆出的总是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真君子贵公子模样,什么时候见到过他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生气严厉的样子尤其记得以前在拉斯维加斯,夏昭时虽然脑子聪明但就跟着了魔似地不擅长赌博(天生运气差那也没办法)。一晚上下来不仅输了一连串零,而且还被他们一群狐朋狗友瞎起哄地抢走了原本是他花大钱包养的某个漂亮又妖孽,最重要的是还很干净的未kaibaomb──那个时候,夏昭时也没像现在这般动怒不爽,只耸耸肩淡淡一句,无所谓,就当送给你们,拿去玩好了。

那个时候那个模样的夏昭时,和此刻这般模样的夏昭时,实在大相径庭,相差万里。sean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万分惊异地问:“哈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说,你和他已经玩儿完拜拜了吗这都还不让碰……我靠你至不至于啊!”

夏昭时沉默几秒,缓缓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只要他在我的面前,那他就是我的。”

只要他林烟在我夏昭时的面前,那他,就还是我的。谁也不能碰。谁都,不能动。

sean闻言大囧,无语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得,夏公子,您的控制欲又犯了,依我看您这病可真得好好去治治了,再这么放任恶化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害人害己的,”想了想,十分八卦地凑上前去,m着下巴咂嘴,一脸若有所思,“不过……嘿嘿,有点奇怪哦。我还是头一次瞧见你这么生气这么着急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不爽别人碰你碰过的东西吗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真的,有点对这位林大美人,动了感情呢”

夏昭时不着痕迹地心里一惊,冷冷瞥了眼sean:“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对林烟动了感情呵,不,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不会对一个人动感情,他也不想,对一个人动感情。

对一个人动心动情,喜欢甚至是爱,那究竟是要怎样的柔肠百结,千回万转,神魂颠倒,情思缠绵。过程中他会逐渐失去自我,忘了自我,甚至是抛弃自我舍弃自我而且还甘之如饴心甘情愿!那种不能控制自己,无法掌控一切的惶恐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太超乎想象了。他夏昭时不需要,更不想要。

夏昭时这样想着想着,表情也渐渐变得愈发难看y郁起来。sean察言观色,知道如果再继续撩拨下去就会触了逆鳞,于是撇撇嘴不敢再招惹了。忽然想到拿破仑对中国的评价,那句经典名言,确是有道理的,中国人不怒则已,但一旦真的生起气来,那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尤其是像夏昭时这样,y险狡诈,笑里藏刀的中国人。

夏昭时本以为林烟会过来找他,却没料到林烟远远看了他一会儿,竟忽地目光一移身形一动,转身走向了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地方。那是一个优雅贵气,而又气场十足的女人身旁。

夏昭时脸色骤沈,转头望去却旋即一愣。那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正是他的母亲,赵茹林。

赵茹林生夏昭时的时候才十六岁,因此现在也不过是刚刚四十岁出头而已,再加上保养得当,打扮衣装,所以现在即便是站在一众貌美如花的年轻人里,也是不遑多让,反倒多了一份由于岁月沈淀和经历洗练而独一无二,无人能比的气势风情。

林烟知道这个女人的事迹。在道上,她这个人,和她的事迹,一样有名。赵茹林原本是个孤儿,自十五岁时y差阳错地被年长她十三岁的夏伯父──夏承给救了以后,她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坎坎坷坷风风雨雨,哪怕好几次都险些从死神那儿捡回命来,却都从未离开,不言放弃。

直到这一次,夏承自己,先抛弃了他们母子。

虽然爱情上的事不分先后,也本无对错,但因为林烟喜欢夏昭时,他又护短得要命,所以他也连带着讨厌严迦祈和他那个妈。就算夏承真正的喜欢女人,其实是她。

很明显夏昭时的一切都遗传了赵茹林,无论五官长相,还是x格气质,又或,手段心机。

林烟曾在心里默默比较过三位女x。黎唯哲的妈妈黎晏心,一辈子都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天真少女;他的妈妈乔小因则是一个成熟和幼稚并存的复杂女人,而唯有赵茹林,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王。

虽然前两者也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女强人,但不可否认她们都为了爱情,改变,甚至是毁灭了自己。而唯有赵茹林,哪怕再爱,可没了爱情,她一样是她自己。她永远,只做她自己。

一样地活,一样地走。即便半路只剩她一人,她也坚持地活下去,独自走到结局。

或许夏昭时的铁石心肠,无情无义,就正来自于这里。林烟对此真是又恨又爱,又抗拒又吸引,又痛苦,又着迷。

站在赵茹林的面前,林烟彬彬有礼伸出右手,弯起眼睛浅浅笑着:“您好赵阿姨,我是林烟。不知道夏昭时有没有跟您提起过我,但他曾经对我说过,有一天,会带我来拜访您的。”

赵茹林优雅一笑回握林烟,嘴上却道:“林烟是谁。”

心底失望一闪而过,林烟暗中叹了口气,目光灼灼不避不惧,深深望向赵茹林,一字一句地说:“是,喜欢您儿子的人。”

他这么说。放下他曾高高在上的骄傲,和不可一世的自尊。

赵茹林挑挑眉,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林烟的脸片刻,眸中对他惊人美貌的赞叹不加掩饰,渐渐浮起,到底点头承认:“不错,你确实是他会喜欢的类型,”说着朝远处的夏昭时举举酒杯,遥遥一指,“那么,他喜欢你吗”

林烟微微一笑,巧妙地答道:“他会喜欢我的。”声音轻盈,口气笃定。

总有一天,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他喜欢我。爱我。

然后我死了,他将记住我林烟,一辈子。

“呵──”赵茹林低头轻笑,纤纤玉指晃动酒杯:“好啊,那你,加油吧。”

后来夏昭时带着林烟回到房里。林烟好奇而新鲜地到处看看走走,这里mm那里碰碰,一脸陶醉地感叹:“原来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哈哈,好后悔刚刚没有抓住机会,跟苏予危多打听打听你的童年糗事啊。”

他没有夸张或说假话,而是真的想要知道,很想很想。以前觉得时间还有许多,但如今,他却只能拼了命地狂过。

然而都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他是很坏没错,但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折磨夏昭时。什么让夏昭时记住他一辈子,什么让夏昭时再也忘不了他,什么让夏昭时再也看不上其他,什么让夏昭时永失所爱没有幸福……如果他可以不死,如果他可以不死!

──那他,又怎么会坏得这么犯贱呢。

他只是放手一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疯。他所有的坏都因为,他要死了。

若是他活着,而夏昭时注定一辈子也爱不了他的话,那么林烟宁愿死在,夏昭时爱上他的那一刹那。

可惜夏昭时却不理会,也没听出,林烟这般调侃背后的惶恐落寞。他只是深深看了林烟几分钟,不动声色慢吞吞地问:“为什么要放下自尊来找我我记得我上次明明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最欣赏和看重的,就是你的骄傲。”

林烟眨眨眼睛,顿了几秒,忽然嘴角俏皮一翘,绽放出一抹极美极美的温暖微笑:“因为我想你了啊,”他这么说,歪着脑袋神情可爱,“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足够了吗”

夏昭时面无表情地握住林烟的下巴,微微用力,缓缓眯起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在你心中,我已经比你的骄傲,还重要了吗”

那口气里的厌恶不屑,林烟不断催眠自己,没有听到。

“不,”他慢慢摇了摇头,如水的双眸真诚无比,一字一句,轻轻地说,“骄傲算什么。夏昭时,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而且是重要得多。

这是真的。因为此刻他的第三分之二条命,就正在夏昭时,你的掌心。

毫无预兆地,林烟突然伸出手去抱住了久违的夏昭时的腰,将脑袋重重抵在夏昭时的肩膀,用力,用力地吮吸。那熟悉的味道令他不可遏止地发疯,却又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闭上眼睛,张开翅膀,任由自己在飞翔那一片,温柔而安全的黑暗里。

“我把我的骄傲,还有我的命,都交到,你的手里。”

“……都,交到你的手里。”

可你要吗,夏昭时。

如果你这次不要,那我也不确信,到底,还有没有下一次。

不确信我到底还有没有命,可以给你,第三次机会。

夏昭时目光一沈,居然笑了:“我怎么不要,”说着猛地一把打横抱起林烟走到床边,将林烟重重往床上一扔,高大的身体整个覆压下去,居高临下,不容抗拒,“而且,我现在就要。”

林烟怔了半秒,待反应过来,脸上蓦地无法控制地泛出了大朵大朵的艳丽潮红,眼底的狂喜无处可逃,很快顺从乖巧地缠了上去,赧然地张开双腿,羞涩地打开身体。

面对夏昭时,他总有用不完的矜持与羞耻。

可他又那么喜不自禁。

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碰,熟悉的过程……却又仿佛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短暂的离别,他想念夏昭时的一切。

从进入的那一瞬间开始,林烟就紧紧勾住了夏昭时的脖子,将脑袋深深埋在彼此汗流交融,温度灼热的肩颈,来来回回地摩挲,反反复复地轻声呢喃着:“夏昭时……记住我,记住我……不要,忘了我。”

请记住我,夏昭时。求求你,不要忘了我。他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不辞辛劳,哪怕被顶得出口破碎,泣不成声,也仍坚持不懈,苦苦不断地这般shenyin着。仿佛着了魔。

他希望这些话里的每一句,每一字,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语气声音,抑扬顿挫,都能牢牢刻进夏昭时的脑海,永不忘记。

他承认他胆子不大,软弱又无能。他怕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他怕死,怕冷,怕黑,怕孤独,怕寂寞。怕无人回忆,没人记得的生前身后。那样的凄凉,他光是想,都觉得伤。

如果有可能,其实这一刻的林烟真想亲自动手,杀了夏昭时。杀了他,让他跟自己,一起走。他真的想要杀了他。

随着高氵朝将至,这个念头也在林烟的心里越变越强烈,越也越清晰。甚至到最后,简直就是荡气回肠,轰鸣作响。

终于,当体内春水融化,暖流遍地的那一刹那,林烟低低呜咽一声,坚硬冰冷的触感从汗湿淋漓,高高拱起的背脊一路往上,最终缓缓爬到了夏昭时热气腾腾,高温蔓延的脖颈。林烟挺起上身温柔咬住夏昭时的耳朵,声音气若游丝,恍若鬼魅:“如果我死了……夏昭时,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你愿不愿……陪我,一起死”

一把明晃晃花人眼的锋利剪刀,赫然紧贴在夏昭时清晰可见的脖间动脉上。锐利的刀面只要再往前短短一毫米,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夏昭时,在这一刻,不堪一击的x命。

那是林烟刚刚在房间里走走看看的时候,不知怎就鬼使神差,随手拿起的。原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已经想这么做,很久,很久了。

他坏成这样,他爱成这样。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胆战心惊。

高氵朝残留的余韵渐渐退去,原本旖旎火热的qingyu因这恩断情绝的一刀,而迅速地冷却冻结,无法回头地僵掉。夏昭时伏在身上,一张脸逆光而下,眉目神情,看不清切。

良久过去他开口,嗓音带着情事过后所独有的低沉沙哑,x感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还带了些斩钉截铁的冷漠:“活着想要人陪,死了也想要人陪,”y影中,林烟恍惚看见夏昭时高高挑起了他那一双形状好看的眉,“知道么林烟,这样的你真的很弱,也很贱。”

夏昭时,你真是一针见血的魔鬼。

林烟的双眼缓缓浮起细细碎碎的光斑,温柔地涌出点点滴滴的柔软,瞳孔逐渐汇聚成一片闪耀璀璨的壮阔波澜,无垠星海,忽然笑了。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笑些什么。

“对,我是在痴心妄想,我就是在痴心妄想,”他的声音很轻,犹如此刻窗外那无声无息,疏疏碎碎的细雪,“可是夏昭时,我只是……只是,真的很讨厌,一个人而已。”

他只是讨厌一个人。最讨厌,一个人。

每个人都不喜欢孤独,可是没有人能够明白,林烟的心情。那些千里奔波万里逃亡的艰难岁月;那些被父母关在黑屋,锁在箱底,寄存他家的惶恐经历;那些不知道前路如何,未来何方,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又或许一辈子都再也出不来的绝望心情──没有人能,谁能,真的明白。

上一秒的生离,说不定,就是下一刻的死别。

于是早在那个时候,林烟便已经收起眼泪咬紧牙关,在心底对自己默默地发过誓,如果可以不再一个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再一个人。

而夏昭时却只觉得他是软弱。

他是寂寞。

思绪纷洒掠过,握住剪刀的右手不禁一抖,夏昭时眼中j光一闪而逝,抓住机会猛地捏住林烟的手腕用力一甩,剪刀旋即飞出,撞上桌角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两声脆响。

除了手有点痛以外,林烟脸上没什么可遗憾的。反正他本来,也不可能真的下得去手。

事实上这连试探都压g儿算不上是,他太清楚夏昭时不会想死。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想啊想,想啊想,到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能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毕竟仍抱了一点痴心的期待和妄想的希望那微弱的,黯淡的,比荧光还灰败渺小的,无望希望。本来就很少的东西,而现在,什么都不剩了。赌上全部拼力一搏──

他输了。

但他不怪夏昭时。这并不是夏昭时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飞蛾扑火,明知故犯,知错还错。

清楚结局还一路到底的勇气,是傻气。

什么时候,他林烟,也变得这么蠢了。

林烟眨了眨眼,倦极般想要闭上,却又依依难舍地闭不上。此刻悬在头顶的这一张脸,究竟,还能看多久呢。眼睑微颤,水滴滚动坠在睫梢,晶莹的睫毛好像雨打风吹下的花瓣。t

自从危险解除,两人一直沉默。四周空气沉沉流动,紧张的气氛凝固胶着,夏昭时半眯眼睛俯视林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电光石火地动了。一手张开五指刷地c进林烟湿漉漉的头发深处拼命用力地扯,一手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下,哗地扇了林烟一记火辣辣的响亮耳光,脸上神情狰狞而暴躁,不敢置信也不加掩饰地狂怒吼道:“你居然敢拿刀子对我!你居然想要杀我!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我的!谁准你这么做林烟!”

夏昭时真是气疯了。一团烈火烧在x口,一口恶气堵在x口,一丝不甘哽在x口,更有一抹他没察觉的惶恐横在x口!春风狂吹,死而复生。他要发泄!他要爆发!他要杀人!

全身像要爆炸了那样的撕扯剧痛。

可他又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又究竟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生气呢。他只是不爽,单纯地不爽,想要发火,本能地发火。

很多人都想要杀了他,甚至是恨不得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夏昭时知道,都知道。而他也很理解这一些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g本就不在乎这一些人,要杀就杀,有本事就来,他不怕,他不屑;却唯独不曾想过,更无法想象,在这些人里面,竟然,会有林烟。

他羞辱林烟,但林烟不能恨他。他折磨林烟,但林烟不能把他当做敌人。

那林烟到底应该把他当做什么,那他们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呢──这些问题,夏昭时没有,从没有,认真地去想过。

他只是忍受不了林烟对他的背叛,忍受不了有一天,林烟竟会对他挥刀相向的事实。

那让他发疯。在夏昭时的心里,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林烟也应该站在他的身旁,姿态慵懒,笑容轻薄,却无比坚定,至死不移。

他是他的。

是他的。

他的。

夏昭时不去想,但这就是他全部的信心。没有来由,不问原因。所以当很久很久以后,当他终于知道这份信心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源于什么的时候……他不能说,那不是自己的错。

他怪不了别人,他是他自己的背叛者。

他实在太自私。只想要林烟的心中一直有他,却又不想让自己的心脏沾染上哪怕一点点属于林烟的影子。某种程度上,他夏昭时才是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胆小鬼,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拒绝付出,软弱又无能。

那一巴掌很重,林烟被扇懵了,直到现在耳边都还嗡嗡作响,眼前漆黑一片。整个人从床的这一边被直接打飞到床的另一边,一张脸深深埋在柔软深陷的枕头里,头昏脑胀,只觉皮肤火辣辣地烧和疼。

【你好大的胆子】。哈,人之将死,其行也疯。

【谁准你这么做的】。哈,没有谁,是他自己,以及这不公平的命,指使他这么做的。

【你是我的】。哈──

我是你的……可是夏昭时,你却不要我。

感觉稍微好了点,林烟慢慢转过身体躺平,一双桃花美目盈盈千尺,碧波泛滥,但到底没有溢出来。可爱地撅起双唇小幅度地扬了扬下巴,林烟轻声道:“夏昭时,亲亲我吧。”

亲亲我,亲亲我吧。我们好久,没有接过吻了。一个月零七天,你记得吗,你数过吗。那种思念如狂牵肠挂肚的煎熬滋味,无休无止,蚀骨xiaohun……夏昭时,你,尝到了吗。

“我很想你。”

真的。因为那滋味,他日日夜夜,都在尝。

夏昭时低头看着林烟,高高在上,目光冰凉。一如既往被修剪得整齐到简直过分洁癖的白净指尖从林烟的下巴一路往上,最后缓缓停在了林烟微微上挑的美丽眼角。摩挲许久,夏昭时忽然眯了眯眼,许许多多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从他那双漆黑如玉的深邃瞳眸中一闪而过,难以捕捉。他失笑,顿了半秒,终于风马牛不相及地幽幽吐出一句:“天,林烟,你这里,有皱纹了。”

居然,有皱纹了。

其实这本是常事,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可是这任何人里,不应该,也无法想象,会包括林烟。

林烟是不应该老的。在每一个人的感觉里;在每一个人,曾被他惊艳至死的眼睛里。

林烟身子一颤,表情僵住,心头瞬间产生出一种作弊被发现的巨大恐慌和挫败无力。虽然现在还只是一条不易察觉的浅浅细纹,但很快这一张脸,就会被它无处不在地填充爬满。

很快,他知道。

年轻是一场好梦。青春的嚣张人人相似,然而梦醒过后,却是各有各的凄凉路走。

他正在下坡的途中。此时此刻,以及以后的分分秒秒,时时刻刻。当走过了巅峰,以后的步步都要往下。每一步,都只能,也只有,往下,这一条唯一的路可走。

绝处没有逢生。这世界多的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哪有那么多的雪中送炭,柳暗花明。

最后夏昭时到底俯身给了林烟一记长吻。深深的,缠绵的,唇舌交缠,却又冰冷刺骨的。他说服自己这是施舍,然而施舍里的那一点不舍,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察觉。

第二天天没亮林烟便离开了。他来如风去亦如风,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只是一只风筝。一生零落飘摇,看遍山河寂寥。风筝的线头,这一次,他交到了夏昭时的手中。

飞得再远再高,也渴望被需要。

可惜没有人要。所有人都喜欢看他,也只喜欢看他,高高在上地飘。很少有人真的关心过有一天,他是否也会累,他其实也会掉。而当他坠落,自有新的风筝出现,替代那片,曾被他不可一世过的蓝天。

曾经光芒万丈,如今一碧苍凉。

这世上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所以他最多也只能祈求夏昭时,请在接下来的余生岁月,记住他,不要,忘了他。

他唯一的遗憾,是他的美,夏昭时只看到了那回光返照的一点点皮毛。鼎盛时期的无上风光,是遗落在谁那里了。

新年第一天的早上,夏昭时和赵茹林共进早餐。母子俩的关系是表面疏远但其实默契。尽管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但夏家始终如一地秉持着中国人的一切风俗习惯。饮食尤其。

浅浅抿了口豆浆,赵茹林忽然问开口夏昭时:“哦对了,前几天宴会上出现的,那个叫林烟的漂亮孩子,你打算,要怎么办”

有些讶异一向不怎么喜欢过问他私事的母亲,这一次,竟会主动问起一个无关紧要,不足轻重的小小mb,夏昭时挑挑眉,不露痕迹地淡淡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想了想又补充,“其实也不用再怎么处理了。”

赵茹林神情复杂地看了儿子半晌,耸耸肩膀,目光意味深长:“希望如此。”

夏昭时失笑:“怎么了妈妈,这么毛蒜皮的小事,您反倒不放心您儿子了吗。”

“小事”赵茹林拿起纸巾优雅地揩了揩嘴,微微一笑,“要真是小事,那最好。”

母亲口气里的不信和等着看笑话的轻蔑显而易见,夏昭时皱皱眉头,不说话了。

他当然会处理好的。林烟,算什么。

、往夏如烟(四十三)

凌望本没指望这次回“家”能见到烟烟,想都未曾想。自从去年分开,他已经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再见到烟烟了。这期间他总是定期回这个所谓(至少是他以为)的“家”来,最开始还奢望着能一推开门就看到烟烟出现眼前,一如既往地赤着脚丫吃着点心,坐在电脑前打他那些永远都不会输的博弈游戏,但次数多了失望多了,也就渐渐地不再期待了。

然而惊喜总在意料外。

炎热的六月午后,凌望照例推了公事,驱车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先去烟烟的卧室,这是他的习惯。于是就在推门而入触目所及的那个瞬间,凌望眼睛一花呼吸一窒,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坠落人间的天使。曾经在脑海里幻想勾勒了一万遍的期待场景,就这么毫无预兆突如其来地,赫然降临在了他这一刻,不可置信,蓦然瞪大的眼前。

屋子里开着不算很低的空调,凉凉的十分舒服。林烟裸着上身随意搭了条薄薄的毯子,光滑洁白的肩膊和修长笔直的双腿都不安分地露在外面。姿势是他一贯难改的“胎儿”姿势,弯曲双膝,两手环抱,纤密的睫毛乖巧低垂着,凌乱的黑发顺从服帖着,光洁的x口微微起伏着──那场景,真是让人看得既心动,又心疼。

不足为奇地心动,但却没有来由地心疼。

凌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久没见到烟烟所以产生错觉了,尽管烟烟一向肤色白皙,骨架细瘦,但不知为什么凌望就是有这样惊人敏锐,近乎预言的直觉:现在的烟烟,比他曾经见到的每一次,任何一次,都要憔悴许多,苍白许多,也脆弱许多。

好像只轻轻一捏就要碎了,轻轻一吹就要破了,又或者轻轻一碰就要倒了。更甚者g本什么也不用做,从一旁厚厚窗帘里透进来的那一点可怜阳光,模糊笼罩在林烟漂亮惊人的背脊,让他看起来仿佛下一秒要融化消失,回到他本应该属于的天堂里去。

这不吉利的想法惊得凌望在高温炎炎的大夏天里狂出了一身冷汗。他摇摇头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x,无奈苦笑了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轻轻退出了房间。倒不是凌望不想走进去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看他的烟烟,给烟烟盖盖被子什么的,事实上这些温柔亲密的小动作凌望是真的很想要做;而他也的确在很久很久以前亲身尝试过,结果得不偿失弄巧成拙,好死不死,居然把他本想一心讨好的烟烟给吵醒了。低血糖外加坏脾气……往事不堪回首,烟烟发起火来,那可不是光闹着好玩儿而已的。凌望深有体会,差点儿没被折磨死。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让凌望认识到,烟烟的睡眠很浅。事实上林烟也确实是这样的没错──至少,是在他生病以前。

凌望并不知道,按照林烟如今的身体状况,哪怕刚刚的自己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m进去弯腰偷亲林烟一口,林烟也恐怕很难醒过来……也醒不过来。

不过区区小半年的光景,他已经,虚弱成这样了。

无非回来拿点东西而已,林烟原本打算的是拿了就走,压g儿就没想过要在这房子里呆多久,更别提睡午觉了;可当他打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头顶艳阳烈日,热浪扑面袭来,他眼前一黑脚下顿时一个趔趄,疲惫和晕眩的感觉同时排山倒海向他狂涌袭来,撑着门沿挺硬了几十秒钟,用力得青筋指节全都凸出发白了,但到底还是没能支撑下去,受不了地咬了咬牙,最终只能返回屋里休息,至少等到太阳落山再说。

如此容易疲倦的身体不再像是自己的。他恨这样的虚弱无力,更怕这样的身不由己。

后来等着等着,林烟就这么歪着脑袋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过去了。这动作跟电视剧里常常上演的,那些临终弥留依依不舍的人们的状态模样,还真有点相像。

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他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过去,然后,再也没有醒。

凌望叫人送了晚餐来,一桌子全是林烟喜欢的菜,口味重后劲足,林烟的最爱。六点刚过林烟醒来──是被饿醒,也是被香醒的。看见凌望他并没有多少吃惊,睡着前就已经料到醒来可能会是这种场面了;他甚至还算友好地坐下来,准备赏凌望个面子,吃了晚饭再离开。

林烟从不是会亏待勉强自己的人,更何况,是每况愈下的现在。

阅读往夏如烟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

最新网址:www.sqge.cc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