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们在看守巫师的目光中出了房间,跟着其他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巫师们排队,好有序进入存影室取影子。
人影分离这项技术是从城外传来的技术,听说只要在灯芯里加点被药泡过的红浆果,就能短暂地让影子脱离人的躯体,不过有一定风险,禁闭所在使用这项技术时,特地给巫师们留下一节小尾巴。
就绑在脚腕上,旁人不仔细看,只会觉得是条黑缎带。
周粥那么一丁点的脚上,也像模像样的绑着一条系统出品的真缎带,平时在大家都没有影子时,透明泡泡嘴里叼着无影灯牢牢将团子罩住。
透明泡泡:可赶紧出去吧,累吐了都。
周粥跟在卢卡后头,看着他往纽扣眼里别了一朵玫瑰状的影子,然后自己煞有其事地走到专
属小衣架前,把薄薄的雾状轻纱放到脚下,与此同时,透明泡泡关掉无影灯,抽走轻纱,帮助幼崽完成整个动作。
熟练地让人心疼。
“系统系统,卢卡让我跟着他工作欸!”以前他都是跟着纳西尔干一些零碎的杂活。
透明泡泡把嘴里的无影灯取下,说:“你多跟他套套近乎,攻心为上!数据好久都没动了。”
“收到!”
吧嗒一下,周粥钩住卢卡的手,卢卡反射性一缩,但没甩开,反而牵着他,领完早餐后,他们来到禁闭所最高建筑物的脚下。
清晨的雾气使这座硬质石塔像倒影一样朦胧。
“卢卡哥哥,你在第几层工作啊?”
“在塔的最顶层。”
“!”
此时天边刚刚露白,夏夜里的水汽全沉在塔的底部,像瓶子里的水汽一样摇晃。
看守巫师确认卢卡身份时,卢卡将周粥的情况告诉他,巫师挑眉,并不多说么么,就拿出钥匙开门,并将放在一旁的小灯递给他。
塔门打开,水汽像潮一样喷涌出来,卢卡点灯驱散它们。周粥紧紧倚在他腿侧,跟着他上木头楼梯。
从周粥这个角度看,卢卡提的灯正好在他头顶,暖色的灯对他来说像太阳一样把一切都照亮。两人爬楼时,搅动的水汽就这样暴露在周粥眼下,它们慢慢趴在墙壁上,形成牛奶果冻似的露珠,最后滚到脚下湿哒哒的木板上,像珊瑚虫一样顺着楼梯蜿蜒,把红木板上劈出珊瑚的影子。
周粥一脚踩上去,打滑跪地一气呵成,卢卡提灯回看,团子端端正正给他磕了个响头。
“呜。”他小小一团呜咽了一声,又委屈又害臊,把头抵着楼梯不动弹。
卢卡也不善表达,等他想把周粥抱起来时,小孩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不疼。”
“嗯。”卢卡转头一边爬,一边把窗全部推开,并将墙上的灯一一点亮,薄薄的雾渗透进来,暖色的光把雾变得更加浓稠,周粥落后两步,看着他提袍子的背影,觉得他像一只被封在琥珀里的稀有灌木。
周粥
很快把小委屈丢在脑后,他冲透明泡泡说:“他像一只玫瑰。”
透明泡泡没注意听,只嗯嗯敷衍两声,因为它更担心幼崽有没有被磕伤。
“慢慢来。”卢卡又回头,让周粥看到他被熏得红扑扑的脸蛋。
周粥自动把卢卡头发看作灌木的枝叶,可惜枝叶蔫蔫的,他盘算着得把这朵大玫瑰移到外面晒晒太阳。
塔不算太高,周粥在七想八想中总算爬完。
塔顶的小房间三面墙,一面大窗,墙角放着长木杆,蓝色帆布整齐叠在矮柜上。
卢卡照例把窗户全打开,趁散气的功夫,他把长木杆推进帆布的两侧,那里的边被卷起来缝上。连续组装好几个后,卢卡打开矮柜,愣了一阵,一拍脑袋。
“忘了,网破了。”
周粥挪到他身边,看到他手上一大团细密的网,网上果然破了一个洞。
“我有。”周粥说,他把系统给他的假影子拿出来,举到卢卡眼前,“用这个!”
透明泡泡面无表情张开嘴,把无影灯叼在嘴里,他早在幼崽蠢蠢欲动想要帮忙时就料到了。
“你的影子很特别。”卢卡摸着手里的轻纱似的触感说。
周粥背着手笑。
有了一个小功劳,第二次帮忙就得心应手了。
他帮着卢卡把轻纱套在帆布上,又帮着他把两根长木杆伸出窗,留一小节在窗内固定起来,蓝蓝的一汪,像天地间的一小片海。
阳光打进来,风吹散了雾,卢卡用白头巾把头包起来,看着脚边眼巴巴的周粥,也给他包了。
接着,卢卡从药柜里拿出今天要晒的药片—巧云,他昨天下班前就切好了,白白的圆圆的薄薄的,卢卡手稳,切出来的大小一致,叠在一起像云。
“你把影子撑开个口。”卢卡抱着一匾巧云说。
“好。”
在周粥两手之间,在轻纱与帆布之间,巧云填充进去了。
风大了,卢卡正对着窗,两脚踏着木板,在一个船型铁碾槽子里碾药包。巧云被风吹动,在蓝帆布里叠成倒三角,像海边的飞沫,他蓝眼睛映
着窗外的蓝白,谨慎地盯着它,不像药材匠,像船长,像面前大海的统治者。
周粥踩着矮凳站在桌子前,把领到的两片厚面包上淋上野蜂蜜,一片给卢卡,一片塞到自己嘴里。
卢卡叼着面包,帮周粥拧开奶罐。
“你先别喝。”在急促时,他的声音会猛地提高,像是嗓子里庇佑了一群少女,她们总是充满活力的尖叫。
周粥捧着奶罐目光从移到他颈上斑点领巾移到纽扣眼里插得影子玫瑰上,猜了半天也搞不懂这个声音从那里发出来。
卢卡用一满匙茶改变牛奶的颜色:“喝吧。”
“咕嘟咕嘟。”周粥喝完一罐奶,卢卡的药也碾好了,他让周粥躺倒他腿上,打开药包,捻起细粉末往周粥额头上擦。周粥闭着眼,额头上凉凉的。
周粥睁着眼,看这卢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蘸上了粉红色的药粉,纤长漂亮,他想这双手不应该是玫瑰的叶子,应该是另一朵茎秆长长的玫瑰花,有独立的生命。
他小声说:“我相信你不是偷蛋贼。”
卢卡没听到,他正忙着把周粥的袖子撸起,把他胳膊肘上被禁闭所巫师袍磨红的地方撒上药粉,之后又把整只团子挪到窗边的桌子上晾晒。
周粥觉得自己像一种介质,任由窗外的风与窗内卢卡的目光穿梭流动,它们在他的身体上互不干扰,擦肩而过。他掀开眼皮往外面看,刚刚遇到的那个看守巫师正在太阳下扎马步,而他的影子乖巧的蹲在墙里安静看着他。
目光越过禁闭所的围墙,就是层层叠叠的民居,每个巫师家房子上都竖着跟两根杆子,每逢有像今天早晨一样的大雾时,巫师们就会把自己的影子团的像个大网,挂在杆子上捉雾取水。
现在太阳出来了,影子们包着大团大团的水,摇摇晃晃顺着杆子往下滑,巫师就在下头拿着水桶接着。
周粥突然想到,他从来都没看到过卢卡使用影子。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
“我的影子用法不一样。”卢卡小声回答。
“有么么不一样?”周粥追问。
卢卡不说,周粥就跳下桌子,跟在他身边,缠着他问,身后像有条无形的尾巴,摇啊摇,把卢卡摇晕了。
他打开药柜,里面有一排透明药瓶,各色药水因为开柜子时闹出的动静摇晃,药瓶也似液态般跟着摇晃,卢卡细长漂亮的手指挨个抚摸它们。
“选一个。”
“啊?”
“你不是要看我的影子有么么用吗?快选一个药水。”
周粥摸摸脑袋,随便选了一个红药水。
暗红色的药水里有莫名的细闪,卢卡在周粥手背上滴一点,那一滴顺着周粥皮肤的纹路扩散开,形状渐渐和卢卡的玫瑰影子一样。
“把手捂着眼,眼睛在手底下不要闭。”卢卡一边说,一边把纽扣上的影子取下来,放到周粥脚边。
周粥照做,脚边的影子盛开,手背微微发烫,他好像来到一个黑乎乎的空间之中。
卢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怕。”
一片强光与一片白色的矩形画布,画布周围镶着柠檬黄的画框,周粥张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卢卡像知道似的,又说:“不要限制想象,尽情的想。”
周粥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脏跳动到耳边,神经发出丝丝搏动。画框扭曲,画布挤出蓝白色彩变成汹涌澎湃的波浪,从画框里冲出来,气势汹汹要淹没整个空间。透明泡泡大声喊叫,想让幼崽跑,但周粥一转头四周全变成海水,他脚下的岩礁与海面持平,像深渊中心。
此时,画框飘到周粥面前,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画布上颜色翻腾,一个又一个或英俊或美丽的人物出现,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朦胧身影,性别相貌体态全都无从得知,但众人自动将朦胧身影围在中央。
他们共同拿着一条长纱,把自己与这个身影隔绝,每个人的脸上神情纠结眷恋,想触碰又不敢触碰,只能隔着轻纱痛苦。
周粥站累了蹲在礁石上,眯着眼睛也看不清轻纱后的人,但端着脑袋思索良久,还是有收获,“欸,我认识他们!他们是神殿的雕像,还有死神。”
“系统系统,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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