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布衣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地继续擦拭冰无漪的头发,冰无漪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的有点重了,剑布衣莫名有了这样的能力,也不是他的错,何况这能力若能加以善用也没有那么糟糕。他轻轻咳了两声,安慰道:“是我话说重了,这原也不是你的错,你这能力来得突然,我以后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小师傅,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不愿跟徒儿一处了。”剑布衣有些担心地开口。
冰无漪愣了一愣,方才那一连串倒霉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倒是只怨自己时运不济,一点都不曾想过不再教导剑布衣来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自己对剑布衣有了这样的能力似乎接受的有些快了,他摇摇头笑着说:“自然是不会,你又不是故意的,何况倒霉的事情避也避不开。”
剑布衣听了冰无漪的话有些惊喜地抬起头,很开心地一把搂住冰无漪:“徒儿多谢小师傅。”
剑布衣的体温隔着薄薄的毯子传过来,烘烤得冰无漪有些不大自在,不安分地挣了挣,剑布衣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逾矩了,连忙收了手坐了回去,却见冰无漪侧着的脸有些微微的红,心中不由一动:“有徒儿在,徒儿一定会努力保护小师傅远离这些事情,只是小师傅也要小心——”
冰无漪一听到小心两个字想也不想就伸手捂住了剑布衣的嘴,却看见剑布衣的眼睛看着自己突然瞪圆了眨也不眨,目光渐渐下移,脸颊却刷的涨红了,冰无漪顺着剑布衣的眼神低头一看,他只顾着捂住剑布衣的嘴,身上的薄毯滑落至腰间,整个上身不着片缕地暴露在空气中,虽说剑布衣是自己的徒弟,两人还都是男人,可冰无漪还是莫名觉得尴尬,而自己的皮肤却在剑布衣的眼光注视下泛起了细小的颗粒,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他心里有些不安,这样的气氛未免太过暧昧了。
冰无漪赶紧收回了手,重新裹上薄毯,又咳嗽了两声,剑布衣被咳得回过神来,倏地站起身拿起床头的碗小声嘟囔了一句“徒儿再给小师傅盛碗热粥来。”就冲出了房门。
剑布衣一口气跑到厨房,掬起水缸里的水就往脸上泼,心跳仍是突突地跳得厉害,方才想将冰无漪抱在怀里,更多地触碰他的冲动在心头挥之不去,他眉头紧锁,额头满是密密的汗,透过松松的领口似乎还能看到汗水的痕迹,脸上的热度用再多的凉水也消不去,脑中全是冰无漪方才红着脸的样子。
剑布衣突然害怕起来,他发现他对冰无漪的情感已经超脱了自己的控制,这份感情在心里仿佛一只关不住的猛兽,将囚困它的单薄牢笼撞得粉碎。
冰无漪是他心里最深沉的隐秘,他努力地将这隐秘困心中死角里,连他自己也被困了进去,剑布衣呆呆着望着自己在水缸中的倒影,喃喃道:剑布衣,冰无漪心中的那个死角,你又如何走得进去?
第九章
剑布衣的叛逆期似乎真的随着冰无漪那一次生气而结束了,虽然偶尔也会在冰无漪心情好的时候大着胆子顶几句嘴,或是利用他的那些预知能力同冰无漪开一些小小的玩笑,但是他将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总是能在冰无漪的怒意将发未发之时,又说些让冰无漪极为受用的可心话将他的怒意安抚得烟消云散。
大多数时候的剑布衣看起来就如同之前一样,恭谨而知礼。
“哼,只是看起来而已。”冰无漪双眼满含怨念,无奈地盯着剑布衣在院中挥汗舞剑的身影,百无聊赖地翘着脚丫靠在一把竹制的躺椅上晒日头。
其实冰无漪觉得自己已经被晒得有些头晕了,但是他还是只能自暴自弃地继续晒着,他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被包扎得像个大包袱一般的脚,忍不住唉声叹气,早知道前些年就不该成天唠叨着让剑布衣对自己多孝顺一些,自从剑布衣莫名其妙有了预知能力,这两年他还真没少享受剑布衣的“孝顺”,但凡遇上些小病小灾的,剑布衣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衣不解带无微不至,可是冰无漪一点都不想享受被剑布衣的孝顺,这意味着他又一次栽在了剑布衣的“小心咒”之下,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剑布衣连开口喊他一声“小师傅”,他都会莫名地紧张。。
起初,冰无漪心想剑布衣就算是再乌鸦嘴,以自己这般灵活的身手,只要仔细点防范着便是了,没想到剑布衣有意无意的“小心咒”让他防不胜防,每每就在他的戒备心渐渐松懈的时候,剑布衣就会冷不丁来一句“小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冰无漪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错根本不在剑布衣,而是真的他比较倒霉,否则为何偏偏能让剑布衣的那些“小心咒”应验的对象只有他一人?他明明亲耳听到剑布衣对剡冥说了句“小心身体”,接下来他隔三差五地去剡冥那儿转悠想去找点心里平衡,却根本不曾见到剡冥的身体出什么岔子,跑去找魈瑶抱怨,却被魈瑶同情地感叹他天生水命不如剡冥八字属火来的硬,可怜冰无漪连想诉苦都找不到个同病相怜的人,只好偷偷用异术变出一个同儿时剑布衣一般模样的娃娃掐着他肥嘟嘟的脸颊撒气。
索性那些“小心咒”带来的算不上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麻烦,至多不过是一些小病小痛而已,况且冰无漪只要一对上剑布衣那张满带愧疚与忐忑神情的脸,心中即使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虽然生活起居上剑布衣的贴身照料偶尔会让他十分尴尬,可次数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横竖不过是他倒霉,摊上了这么个惹不起的徒弟,不过只要想到以后明显会成为了不得人物的剑布衣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冰无漪又矛盾地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好在这点成就感总算还多少抚慰了他懊恼无比的心情。
他的兄弟们在百忙之中倒是曾轮流抽空来探望过他,还拎着大包小包的滋补品,只是这些滋补品都被一股脑地塞给了剑布衣,然后语重心长地向他交代:“布衣,虽然照顾小师傅是很重要,但是武举的日子也近了,可别把自己累垮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小师傅活蹦乱跳了这么多年,少照顾他两天不妨事的。”
冰无漪颤抖地指着他的兄弟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再次觉得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其实他理解他的兄弟们,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在剑布衣面前掩饰自己的焦急与忧心了,圣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全靠一身内功修为吊着厉元不灭撑到如今,朝堂内外的野心者们早已蠢蠢欲动,只待圣王驾崩之后篡权夺位,不止是圣王,连同与圣王脉出同源的元种厉族都会被一并剿灭。所以这届圣朝武举不若往年,选拔出来的胜者将要承担的是拯救一朝乃至整个天下的天命,而在那些拥有承担此天命的特殊命格的少年里,再没有比剑布衣更适合的人选了。
只要一想到剑布衣所要面对的将来,冰无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心中也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与怜惜。即便他明知道剑布衣的那些“小心咒”里或多或少有些同他胡闹的成分,他也不愿去在意了,胡闹便胡闹罢,剑布衣跟自己胡闹也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有依赖,若是真到了承接天命的时候,怕是剑布衣想胡闹,也寻不到可以由着他胡闹的人了。
冰无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再过些日子,便是在想找个人同自己胡闹也难了。
剑布衣听到身后冰无漪的叹气声,将剑收回剑鞘,抬手擦去了额际的汗水,回身看向冰无漪,却正对上冰无漪望着他出神的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疼惜与几分不舍,猛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细长的眉弯折出漂亮的弧度,琉璃般的双眼中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让剑布衣突然之间有想要伸手抚摸的冲动,却最终只能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剑鞘,他走到冰无漪的面前,替他挡去了有些刺眼的阳光:“小师傅,徒儿练完了,这就陪您去用膳吧。”
“啊?”冰无漪从怔忪间回神,眨了眨眼,朝他微微一笑,“也好,这日头晒得我有些犯晕。你这一上午也没消停,待会儿记得多吃些。”
剑布衣点点头,放下剑,两手穿过冰无漪的肋下和膝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冰无漪似乎被剑布衣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边勾着剑布衣的脖子稳住身子不让自己掉下来,一边有些惊慌地说道:“小……布衣啊……你背我就行了。”
“可是徒儿练剑时背上的衣衫都汗湿了,徒儿不想也弄脏小师傅的衣衫。”剑布衣一脸理所当然地望着冰无漪,丝毫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冰无漪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剑布衣坦荡的眼神,片刻地慌乱之后,只得低着头小声地抱怨了一句算是默许了:“你……诶,那你可别再把我给摔了。”
剑布衣看着冰无漪偏过头去的侧脸,唇角微微地扬起,小心着将怀中的冰无漪抱紧了些,缓步向偏厅走去。
他知道冰无漪对他是有些纵容的,他也隐约知道,冰无漪对他这样纵容的原因,即使这原因不是他所期望的,他仍是在心里偷偷地欢喜着,只要能与小师傅靠得近些,再近一些,无论是怎样的借口怎样的理由都没有关系。离武举的日子越来越近,每一日都无比珍贵,他只想将所有的美好都牢牢地握在手里,再也不敢生出其他的妄想。
只是时光从不会因为此刻的美好而多赐予他们片刻的停留,三年一期的圣朝武举如期而至,剑布衣一路过关斩将,终是不负众望,三日后拔得武举头筹。
他的师傅们都很欣慰,左右王朝命脉的大事由他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去完成,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放心的了。贪秽取出御赐的诚武冠,在王朝诸多重臣的见证下帮剑布衣行了冠礼,魑岳送了他一柄亲手锻造的碧血长风,剑布衣接过碧血长风,宝剑承载着师傅们的期望,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内心突生了许多不安与迷茫,他忍不住回头在身后前来恭贺的人群里寻找冰无漪。
他只一眼就寻到了冰无漪。
冰无漪一个人立在大殿的门口,远远地望着他,一阵风吹过来,衣衫紧紧地贴上有些单薄的身体,飞扬的乱发覆在脸上,模糊了他的神情。
即使隔得那么远,剑布衣还是看清了冰无漪那双明亮清澈的眼。冰无漪抬手将颊边乱发拨开,眉目深深,颊边是浅浅的笑意,他冲着剑布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喧闹的大殿,石榴红的夕阳笼在冰无漪的身周,漾起一层暖黄,衬得他那一身清浅的蓝越发落寞,被风扬起的衣摆轻飘飘地在身后浮着,翩若惊鸿,剑布衣努力想追上去揪住冰无漪的衣角,可身边的人密密麻麻地围住了他,让他寸步难行。
自拜入师门的第一日起,剑布衣便希望终有一日能追上小师傅的脚步,陪在他的身边,让他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可十多年岁月一晃而过,他们之间依然隔得很远,冰无漪留给他的仍是那样一个有些孤寂的背影。
失落如同一张网铺天盖地地将他牢牢困住,他终于看清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他无法战胜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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