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盘古开辟混沌,天地遥遥不知几何。清气上行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万物由此应运而生,共称三界。
三界之中,但凡功德圆满修炼有成之人,便能飞升成仙,从此超脱生死,长享极乐;心怀执念者则堕入鬼道,从此翻云覆雨,纵横下界。是以仙界和鬼界向来貌合神离,暗中凶潮涌动、针锋相对。
千百年来,天庭人才济济,铜炉鬼王则一共出了不过三个。因此直到血雨探花火烧三十三神庙,这明里暗里的矛盾方才第一次被推上台面来。此后不到几百年,又爆发了流风玄鬼潜伏上天庭、暗中为鬼界传递情报之事,将神鬼二界的矛盾送上了高峰。
接踵而来的消息,更是让自视甚高的神仙们彻底没了底气:原来三大绝境鬼王之首的白衣祸世,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神武帝君的分身。这位鬼王帝君不仅一把火烧了金碧辉煌的仙京,还引来群鬼乱舞,把一个好好的仙界弄得宛如人间地狱。以此看来,鬼王虽只有三个,却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叫他们焦头烂额。
好在,有仙乐太子率领上天庭众神和鬼市众鬼,再加上风水雨地四师齐心协力,才挽救回来神仙们的一点声誉。在此战里,神神鬼鬼并肩作战,不少凡人都有幸目睹了那传闻中难得一见的流风淘沙平地起风,使得千百户平民免于家破人亡;还有素来关系恶劣的风水二师更是比肩连袂,一呼风一唤雨,从君吾的天庭魔火下保住了十万凡人的性命;至于明光将军和地师、雨师比赛打老鼠,雨师夺魁、地师次之、裴茗垫底之类的趣事,更是能叫人津津乐道许久。
更不要说血雨探花和仙乐太子驾着神像和魔火巨人缠斗了。这一场战役势必被写进史册里,不仅是因为那传奇的诸天仙神化了法相亲临人世,也是因为旧仙京的秩序被彻底打乱重来。从今往后,神仙不再风光无限,鬼怪也不再卑不足道,清浊复归混沌,再没有人好意思说什么“神鬼殊途”之类的话。
这其中,不仅有仙乐太子和血雨探花大力鼓动,更有水横天与贺玄这二人从旁推波助澜。因此知其一二的仙神们,都识趣的不去顶撞,省得落个被斗灯三甲和绝境鬼王同时记恨在心的下场。而自从血雨探花第一次被目击出现在仙乐宫、又被谢怜打哈哈糊弄过去后,这件事便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原本,鬼王们如果低调点,悄悄的上天,打雷的不要,神仙们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百年来看似“低调”的流风玄鬼,乍一冒头,竟然比血雨探花更加嚣张!后者至少没有登堂入室——花城只是从鬼界连了个缩地千里到仙乐宫门口——师青玄则是直接在风师殿里住下了,没事还常摇着扇子去对面水师殿串门!
众仙每次在神武大街——现在叫仙乐大街了——看到这个白衣鬼王优哉游哉地晃来晃去,皆是觉得辣眼辣得不行——这里是天庭,不是你家后院啊!
心里想归想,没人敢真这么说出来。师青玄宛如一个混世小魔王,他从前潜伏在上天庭多少年,就摸清了多少上仙们的底细。他毫无鬼王身份暴露的自觉,还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上去唠嗑家常,自来熟得很,把人吓得够呛,直叫以前跟他谈笑风生的仙人们看到他就躲。
倒不是不敢对他发难——只是,这只鬼同时有着三甲之二做靠山,谁惹得起他呀!
——是的,流风鬼王其实是水师无渡之弟的事情也暴露了。水横天是多么横的一个人,哪里容得下人非议他弟弟。要是往常呢,水师耍横,还会有风师出来制止;这回可好,贺玄也跟他同流合污了,谁要是敢说师青玄半点不是,这人绝对会义正言辞、语重心长地教训你半天,直叫你怀疑要是不能接受一个鬼王住在天庭,就是破坏三界团结、搞人鬼歧视、阻挠天庭多样性、刻板印象、政治非常不正确云云。就连仙乐帝君也奈何他不得——要不怎么说,上天庭最叫人头疼的不是水横天,也不是血雨探花,而是师青玄呢!
其实,天庭和他家后院也差不多了。以往的三毒瘤,在师青玄面前,简直要成为三道清流。师无渡在宝贝弟弟面前毫无原则;灵文早就和流风玄鬼交好;而裴茗以前就被师青玄收拾惯了,一见他乖得跟兔子似的,就连那靓丽绝伦的女相,也没能激发明光将军的色胆。
用灵文的话来说,要猎艳,也得先留着命在,才能猎艳啊!
好在师青玄没有要天天赖在上天庭。新仙京落成后,他住了一阵子,嚷嚷着仙界太过无聊,既无美酒又无美食,不如人间好玩。于是贺玄应了声好,在仙乐宫前留书一封,便扔下百废待兴的新仙京,和鬼王二人一口气溜得没影了。走前还美名其曰之为“体恤民情,下界寻访”。
剩下谢怜对着仙京的烂摊子一个头两个大。
他满面愁苦,对埋在卷轴堆里、只看得到半个头顶的灵文念叨,“灵文啊,这,这风师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是不是被青玄带坏了?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同意青玄住到风师殿里去?”
仙乐太子陷入了人生的迷惘。
灵文从卷轴堆里伸出半个头,有气无力地说,“太子殿下,你明白得晚了。”
就算不让师青玄住进上天庭,风师大人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欲无求、舍己为人、万事以天庭为先的圣人了。
且不提被抛下的众仙如何在上面苦哈哈地干活,贺玄和师青玄却是在人间游山玩水,简直是乐不思蜀。
“贺兄啊!你变了!你怎么言而无信啊!你昨天说好要过来帮我……”
“对不住,明兄,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事出紧急,下次和你赔礼道歉。”贺玄快速说完,便掐断了通灵。身旁女相的师青玄舔着一个糖葫芦,睁着一双大眼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贺玄淡然自若地说,“是明兄。他说让我们好好玩,不必牵挂上天庭的事,他会替我处理好的。”
“地师大人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朋友啊!”师青玄赞叹道。
二人此时化作凡身,并肩走在一座繁华热闹的小城里。这座城名叫博古镇,乃是风师玄的故乡。当年贺相回乡省亲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正走在这十里长街上,突然就飞升了。因着是贺状元的飞升之地,这长街又叫“状元街”,常年游人熙攘,都是为了来瞻仰那飞升四景“状元省亲”的。
此时正值春日,街上摩肩接踵,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师青玄吃得牙酸了,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往贺玄嘴里一塞;后者下意识地咬住,嚼了嚼,却觉得那山楂分外的甜。
不远处是街中央,坐落一座华丽气派的酒楼,门庭若市熙熙攘攘。师青玄看见了,便仰头对贺玄道,“我们去那家酒楼吃饭罢!”
她此时用的女相,睁着一双扑闪的明眸,更显得娇媚可爱。贺玄心头一动,道,“你一路吃过来,竟还没饱么?”
“早得很哩!”师青玄笑道,亲热地挽起贺玄的手,便往前头走去。旁人看见,只当是一对寻常的夫妇踏青出游,不禁暗叹郎才女貌,煞是般配。
前方那栋酒楼,挂着一个“贺氏酒楼”的牌匾。师青玄看着牌匾上苍劲有力的熟悉字迹,对贺玄道,“这字不错。”
贺玄闻言抬头,一时怔然。他成仙后忙于回应信徒祈愿,长久都没能回故乡一趟,更别提看看自家后人的产业了。如今乍然看到自己为人时写下的字迹,家族的酒楼数百年长盛不衰,回想起当年情状,不禁慨叹世事变幻,物是人非。
这座“贺氏酒楼”在二老过世后,由当年贺家赘婿的后人经营着,至今还是红红火火。凡是来瞻仰仙迹的文人骚客,势必要来此喝一次名动天下的贺家酒,才算是到过博古镇了。
师青玄和贺玄此刻坐在酒楼最顶端的雅间里。四周都是洋洋洒洒、密密麻麻的词句,多是歌颂风师大德的。一个年轻的伙计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给他们讲解这酒楼的典故。他口才不错,从贺玄天赋英才、年少得志、报效朝廷、否极泰来,吹得是上天入地,波澜壮阔。师青玄听得津津有味,贺玄只觉得面红耳热,恨不能赶紧让那小二出去。但见师青玄一副快活模样,又不舍得坏了他兴致。
伙计说了半天,讲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笑道,“……然后呢,这贺掌柜啊,就把这酒方子留下了。此后但凡来我们店的,不论南北出身,都少不得要尝一口这贺家酒。嘿,不是我吹嘘,喝过的,还没有不叫好的。”
“真这么好喝?”师青玄兴致勃勃道。
伙计道,“的确如此,但这酒烈,女子可能吃不太消。夫人您……”
师青玄不等他说完,就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只听咕嘟一声,喉口一动,她竟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佛只是喝了一碗隔夜茶。便对那瞠目结舌的伙计脆声道,“这酒也太淡了,我看不是给天子喝的,而是给贵妃喝的吧!”
伙计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许是没见过这么狂放的女子。贺玄哭笑不得,赶紧给他塞了点赏钱,道,“你下去吧。”
雅间门刚合上,师青玄便扔了酒杯,纵声狂笑起来,丝毫没有此时用着女相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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