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静昭发觉话没有说对,不能往前接着说了否则越发不可控。“也罢…再等等看吧…我先在朝廷上讨论如何修改。假如能够控制便罢了,不能控制再说。”段镝之的眼神锐利,仿佛想看见了猎物的鹰。曾静昭对此却毫无察觉。她面对这皇宫站着,仿佛看见了整个天下。回想着自己做这一切的初衷,不由得又捏紧了栏杆。
她叹口气,转身换了笑容,看见段镝之也笑着,“不要紧的。我们能处理。过来。”段镝之霎时变了一只听话的狗,摇着尾巴走过去。曾静昭搂着她的脖子,脑袋埋在她颈窝,“想你了。”“嗯?”“嗯。”“德昭知道这件事吗?”“他不知道。我没让人告诉他。”段镝之叹口气,“好吧。”“正说呢,他那些个教习师傅我都不太满意,你有空还是去看看。”“都是禁军校尉,怎么不满意了?”“说不上来,总觉得粗手粗脚的。总之跟你学最好,德昭也喜欢你啊。”两人对视一笑,一阵风起,雨点落了下来。
此番过后,曾静昭在朝廷上表达了对江陵王自作主张的修改的宽容,并且要求讨论、在修改最后推行。为了拖延时间,她还让文官们讨论出个逐步推行的详细计划来,免得一竿子捅到底又不合各个地方的情况。那些被她亲手提拔的官员们抱着极其热忱的报国之心,整日讨论不休。唯有梁烈心知肚明,无奈摇头。他清楚曾静昭无非是在以拖待变,观察形势再决定是否下手。他放弃对皇帝的劝诫,希望平稳过渡这几年,等到新天子登基,还有机会把他塑造成仁义之君。
在他心里曾静昭断然不是仁义的。她在做危险的事情。而段镝之更是最危险的那个人。非谓对他自身有危险,而是对于天下苍生有危险。
段镝之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意,观察形势,觉得不可与其争锋,便加派人手去重新监视曾云昭。因为江陵王府上几乎没法收买什么人,段镝之只能想办法往里塞人。曾云昭喜欢收留落难的江湖人士,有时也为他们庇护官司,用钱财打点了仇家。将养起来,好酒好菜,治疗伤患,好了想走便走,不想走留在府上做个门客也可。日渐他仁义的名声也养起来了,手下的鸡鸣狗盗之徒也多起来了。段镝之不费力气就得到了府上门客的名单,她看了看,也佩服这个曾云昭:他养了真的侠士,也养了真的小人,但无论侠士还是小人都对他忠心耿耿。一个也手买不到。
越是如此,就越是可恨!
久经此道,不日校事府就派了两个婢女进去。又过一个月,探听得府上诸般人等的作息,这才渐渐派了人去做梁上君子,偷听偷看。又遣人去结交他府上门客,看看能不能挖走一两个到别处去。这样的事向来交给名叫安知瞬的镇抚使。这日安知瞬在府上汇报,段镝之问:“挖得如何?”“直到臣离开襄阳时,已走了两个。第三个此时想必也走了。”“三个就差不多了。再多了起疑。”“下官以为,再走两个也可。就是不知大人要活的死的?”“如果再走,便得是死的。你还能做?”“恰有些门路。”段镝之轻笑一声,“也罢。去吧。也只有你了。”“谢大人。”“需要什么就说,难得回来一次。”未及安知瞬开口,段镝之如灵光乍现一般,“对了,你可以找艳桃,找五毒教,再寻这个人。”说着便提笔修书。又将计划内容对安知瞬说了一遍,旋即叫人将书信快马送去。
安知瞬得令立刻走了。她一人坐在府上,闷热的夏日黄昏。不知为何今年的夏天异常的热,雨水也非常多。好像是一个气力十足激烈的夏天。她得做准备,想做好所有得准备,等到时机一到,随时下手。这么多年来,她仿佛已经养成了某种模式,总爱先下手为强。心情仿佛吸血鬼一般,已经迫不急待。威胁这对姐弟皇位的人,不论有罪无罪,都得死。只要死了,任是青史留名,也无力回天。
曾静昭以为事情可以挽回,段镝之做着釜底抽薪斩草除根的打算,出于预料的是,随着盛夏末尾政策修订完成之后的推行,天下反倒传颂起江陵王的德行来了。像瘟疫一样,远在她从朝堂上听到这些说法之前,她就从段镝之嘴里听见了这消息—是夜大雨倾盆,段镝之从府上入宫来,走得匆忙,一身雨水,遍体冰凉。曾静昭上且来不及埋怨她不打伞,就看见她一张愠怒的脸。按下不问,先让兰芷去给她拿衣服,再去沐浴。直到这家伙洗完出来,她退去左右,两人照旧开始妇妇夜话。她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自知若是无事,哪会和自己板着一张面孔。段镝之用一种忧虑又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这眼神让她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今日我收到各地奏报,大半个天下州县都在传颂曾云昭的德性,说他是如何仁义,是上天派来救民于恶政酷吏的。”曾静昭惊讶的说不出话,眉头皱到了一块,“有小儿歌谣,也有人肆无忌惮的谈论他的好,甚至于有士子写的诗歌文章。”段镝之今晚什么也没带,显然是不打算把公文报告带给她看、免得她看了生气了。
曾静昭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段镝之伸过手来与她交握,用拇指婆娑着她的皮肤,动作虽然安抚,说出来的话依旧严酷:“还要留着他吗?”曾静昭没说话,闭着眼沉默思考了一阵,道:“就算现在杀他,名声不也依旧在吗?不过徒叫人惹我罢了。”“可是,”“就算他真的谋反了,刺王杀驾,证据确凿抵赖不得,开刀斩了,也于德昭不利;他若举兵,万一有宗室州府闻风而动,又怎么办?”她睁开眼,眼神十分锐利的看着段镝之,那种锐利背后有一种让段镝之心疼的幽怨,“就凭校事府,那个时候能抵挡的住吗?”
段镝之没说话,空气里是艰难**涩的沉默。假如真的闻风而动了,杀几个人怎么可能阻止?她想说曾静昭过度估计了,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过度反应呢?
“算了,你盯着他就好了。我不相信他真的会谋反。云昭的性子我知道。只要平平安安等德昭登基,再过个几年,他再仁义也无用了。”
段镝之:“好。”好象一尊石像。
她固然应了好。却没有打算就此罢休。她一边继续派人严密监视他,一边积极联络人手,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对其下手。她一度想要离开京城到襄阳去坐镇指挥,却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惹是生非。她每天都在思考,曾静昭说得在理,杀一个处在盛名之下的人只能把他捧上神坛,肉体消灭对德昭的继位没有多少好处。但她就是不能忍。只要曾云昭有一点点不臣之念,她就非消灭他不可。似乎她这人存在的价值就是蛮不讲理的维护静昭姐弟的利益。她让襄阳的安知瞬以最高机密的形式对曾云昭的一切一举一动施行一日一报。蛛丝马迹概不放过。安知瞬现在在王府上安**了一个帮厨三个侍女一个马夫,分别盯着厨房、王爷、王妃、世子和门客。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把轻功一流的小子们派进去趴房梁。
日影飞去,秋天的曾云昭总觉得自家王府不大安全,总有使人芒刺在背的目光。他知道如今天下之势已经将他架到了火上,由不得他乐意不乐意了。狴犴校事府派人来监视他也是迟早的事,恍然间王府上下谁都可能是别人的眼线。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现如今更是一句话也不能说了。谁也不能说,就是至亲好友,也不能叫他们知道。即便他现如今十分需要找一个人来商量,普天之下却并无此人。范长史固好,但自己不能把这个念头告诉他。想到这里,在书房里踱步犹如困兽的曾云昭紧紧捏着手中的笔,可惜我生不逢时!若还有一兵一卒,何至今日!那朝堂之上必不是无道妇人和黄发小儿!
如今他手里无非一群江湖门客,就算一发杀到皇宫去,就算能杀了段镝之那条走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费尽心机造了时势,犹如大风起,自己却没有乘风破浪的船—他既不敢联系手握军权的地方太守们起兵,更不敢联络残余的不成器的宗室。此时正值盛名,再不出手,延宕下去,于己不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在黑暗的森林里徘徊的野兽,为了咬死另一只野兽,浑身毛发竖立,小心翼翼的寻找对方的踪迹。而对方也一样,两只野兽都在徘徊等待,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他知道对方远比自己牙尖嘴利,凶悍残暴,一旦自己失策,就只有身败名裂的下场。
门客之中,心腹有两个人,一个名叫段景,另一个唤作胡枫。前者轻功高手,善使暗器;后者使一柄玄铁重剑,力道之大,有时用剑身砸死人也可。段景曾犯偷盗之罪,又背反同伴,被众人追杀,重伤逃到他府上来才得庇护。胡枫好打抱不平,自然惹了一**的仇家,也是逃到了江陵国境内,正被追杀的走投无路,得曾云昭救下。这两个人自从得救以来对曾云昭惟命是从。他想了数日,觉得只有这二人可信。遂命人去把段景找来,派他将自己方才写好的信和打点的普通礼物转交挚友江夏太守程肃,邀请对方中秋佳节时来府上赴宴。
他叮嘱段景,速去速回,不容有失。从江陵国到江夏路程不远,中秋节前自然是可以回来的。
第14章十四
中秋节前一夜,迟迟收不到消息的曾云昭死在自己府上。一把飞刀穿喉,一点痛苦都没有的死在自己的书房里。侍卫们听见之前听见有争吵声,又听见异响,进来一看,只见窗子开着,血泊中躺着主子;满府搜寻,黑灯瞎火听见墙角惨叫一声,追过去看见副侍卫长死了,而与他玉石俱焚的是段景。此案一出,举国哗然,王府要求追查凶手,明言一定有幕后黑手,曾静昭为安抚人心,安排大理寺去追查。结果让大理寺在王府翻出明黄龙袍和藏在暗格里的香炉,里面尽是被焚烧的纸片,唯独留下了两个字“程肃”。大理寺惶恐,奏报朝廷,廷议决定派遣狴犴校事,校事们果然在江夏太守府上翻出了早前段景去送的礼物和信件。校事们来的当日程肃就在府上自缢而死了。奉命而来的校事们把搜到的东西深秋天气凉。曾静昭坐在龙书案前一言不发,面前摊着大理寺的结案报告:江陵王曾云昭意欲谋反,秘密联络江夏太守程肃,派遣门客段景送信。段景送信成功后不知何故未曾返回复命,反而刺杀了主家。这个原因,大理寺说他们无论如何查不出来。段景既无亲人,也无别的依靠,在王府上也没有亲厚的人。问那些门客,大家都说段景为曾云昭所信任,无人能及;但除了胡枫,别人也都说段景的坏话,说此人如何见利忘义心胸狭隘。除此以外别无证据,程肃也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
她再三要求大理寺彻查,详尽一切线索;大理寺卿差点觉得官没法做,不如自尽。朝廷上怀疑她的人觉得她惺惺作态。她是作态。她想通过这个努力来确定段镝之做得滴水不漏,因为她觉得很危险。案发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曾静昭是真的不知情,她当时诧异的脸不是表演。她着大理寺去彻查之后,立刻散去众人传召段镝之—段镝之最近白天都在陪太子骑射演武。
“云昭死了。”“嗯?”“是你**的。”“嗯。”曾静昭皱起眉头,“我说了不用。!”“他在联络江夏程肃。”“只是联络了程肃,你就下手把他杀了?!”段镝之愣了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皱着眉头,轻微歪着脖子—“难道我要等到他们起兵?等到事情再不可控一些?”曾静昭颇有些气急败坏,“好好,事到如今,万一事情败露,怎么办?”“不会败露的。”段镝之说到这里竟然笑了,笑得一如既往的轻松,不但没有安抚曾静昭,反而招得她无明业火起,“有关的人要么绝对可控制,要么已经死了。”曾静昭怒容不减,盯着段镝之,段镝之只好柔声下气道:“我都能控制。你别担心。叫人去查,能查出来什么就怪了。有我呢,别怕。万事有我。”
曾静昭丝毫不觉得轻松,只是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只好说:“你不如与滕教主联络,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帮帮你。你说的云昭府上的那些门客,折腾出点事情来就不好了。”她只顾闭眼摇头,没看见段镝之闻言表情霎时变得冰冷,仿佛红绫女是她仇人似的。“有必要我自然会联络她。你准备怎么办?王府家眷只怕迟早要闹起来的。”曾静昭霎时杏眼圆睁,怒道:“你也知道!我以派人带着圣旨去慰问,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我呢!王府众人要是借此机会问我要东要西,如何是好!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去查的,也只能派大理寺了!就怕日后他们举着个伸冤的旗子上京来!”她直想骂段镝之陷她于不义不仁,可之前允许她要求她这样做的不也是自己吗?倒仿佛真的养了一只猎犬,纵容它行凶施暴,现在它咬死了自己不想它咬死的猎物。
“王府要什么,你只管给便是了。让大理寺全权调查,反正什么也查不出来。等到查出来的事情满城风雨了,再叫王府自己去收拾。”段镝之说得轻巧,正如之前每一次行动结束向曾静昭报告的那样。曾静昭不置可否,只道:“你从头说给我听,一字一句,不可遗漏。”好像她直觉段镝之要骗她似的。
安知瞬在段景出发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亲自一直跟着他,判断他要去江夏找程肃,立刻安排人去程肃那里守着。梁上君子果然埋伏看见了段景将信和礼物交给程肃。程肃一边看信一边抖了起来,将信扔在一边,低声与段景说了什么,段景神色失落,程肃好意留他休息一日再走;程肃害怕被人看见,当时是亲自将段景送到下处,信件来不及被烧毁,派去的校事翻身下梁,拿出他们校事府的秘密药水,轻易将信件拓了下来,拿走原件,留下拓件。这药水是段镝之成立狴犴校事府时从红绫女那里学来秘方,不知情的外行极难分辨区别。不知情而惊恐的程肃回来看也不看便立刻把假信给烧了。安知瞬在江夏城外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将信息飞马报给段镝之。适逢段镝之人在襄阳按例巡察。得讯立刻定计刺杀曾云昭嫁祸段景。
她先找红绫女,想从速在江湖上寻找一个和段景身材相似的,易容什么他们负责,只需要此人当时入府刺杀曾云昭即可。又找红绫女要了致人假死的龟息散。等段景离开江夏走到半路就把他给劫走了。红绫女不负所托,正巧在江湖上给她找到了身材恍若一人、并且同样善使飞刀的管平原。管平原身犯仇家,正被追杀,这番得红绫女和段镝之下保饶了一命。于是中秋前夜,段镝之亲自埋伏在王府墙外,等管平原入内刺杀完毕,杀死段景,抛尸入内,杀死正好赶来的副侍卫长,伪装成二人火并的样子。再离开。她的轻功虽然比不过莫野泊,但不留痕迹这些反侦察手段,校事府精于此道,自然没有问题。事成之后,管平原得千两黄金而去。
“他走了?!你放他走了?!”曾静昭瞪圆了眼睛问道,“自然没有。我让安知瞬去杀人灭口了。”曾静昭脸上依旧挂着怀疑,段镝之缓缓走向她平静道:“烧成炭了。”
两人对视,曾静昭的眼神里带着怀疑,段镝之却十分平静,仿佛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毫无隐瞒。不时,曾静昭叹气,“罢了…罢了,木已成舟。”段镝之点头,“以后这样的事,没我允许,绝不可做!”她依然气急败坏,段镝之皱着眉头点头,“以后这样的事,也不会再有了。”曾静昭冷笑一声,“何以见得?”“莫不是你还想再来一个江陵王?”曾静昭反而冷嘲热讽的叹息起来:“经过你这一番阴谋,难保没有胆大包天者乘势而为。”
她其实只是想段镝之认个错服个软,她觉得段镝之给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她不想真的责怪,但她想段镝之给自己认个错。
段镝之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看着某个虚空,仿佛看着待宰的猎物:“端的是不怕死。”她右手握拳,左手摁在刀柄上仿佛随时准?*比恕T舱鸦腥换骋勺约赫庑┠耆冕硇J?*的事情是不是错了。“镝之,我们杀的人够多了。”她坐在龙椅上,觉得累,摇了摇头道:“太多了。”
一时沉默。安静的空气像是有重量似的落在人身上叫人无法呼吸。虽是深秋段镝之却觉得一阵寒冷,想起在襄阳红绫女对自己说得一番话,确切的说,是吵的架。
“她一直在利用你!你为什么不明不明白啊!万一事情败露了你就会被推出去顶罪!难道她皇帝老子会牺牲自己吗?!”红绫女刚刚还坐在她对面举着酒杯,下一秒就拍桌子和她吵了起来。她们坐在阴暗的酒店里,街面上连个人都没有。深更半夜,段镝之和她提出要人,她一开始答应了,可是越想越不对。段镝之如旧请她喝最好的酒,也许就是这最好最烈的酒,激得她终于忍不住发难,光刀似的嘴皮子毫不留情:“你为她做了这么多脏手的事情!若是原先,有皇帝授意,又能做出个像样罪名来,也出不了要紧的事!可相比罪责皇帝,人当然更愿意罪责鹰犬!现在这事,若是不小心败露了,就都是你的错!到时候皇帝再把一切都推给你,你会怎么样?!朝廷上那些什么狗屁大臣会像野狗一样咬死你!!”
段镝之沉默不语,红绫女只看见她被烛光映红的面容,依旧平静冷酷。她觉得无力而绝望,可是这一次她不能坐视不理,烈酒更蛊惑她的真心:“她以情爱美色蛊惑你,你为什么就分辨不出来呢?!难道要等到她下旨砍你的头的时候吗?!”
“住口!”
段镝之喝止了她,手指紧紧捏着酒杯。二楼别无他人,楼下只有几个校事坐着充当守卫。她这一吼,四下更是寂静极了。各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可听见。段镝之似乎是从不生气的人,她或者置之不理,或者直接杀人。红绫女更是清楚,段镝之从不对她和莫野泊说什么重话。
“镝之,”“别说了。”段镝之摆摆手,“今天这话我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从此以后,不要再说。”“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呢?!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权谋机变何曾差了别人,为什么不懂得保护你自己?!”“艳桃!”段镝之放低了语气,仿佛恳求,红绫女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焦躁:“她曾静昭到底哪里好,让你这样为她?!几次三番身陷险境,是不是非要把命赔出去才算到头?!”说到痛处,气急败坏的红绫女把手里酒杯摔了出去,拔出佩刀对着店家的桌椅乱砍。仿佛这些木头就是冥顽不灵的段镝之,是可恨可憎的曾静昭。段镝之连忙起身走过去抓住她手腕,红绫女性起,平日里打斗惯了,反手将刀刃往她脖子上一架,冷冰冰的刀刃架在那温热皮肤上,下面就是热血奔腾的血管。红绫女曾听人说过上古妖法,可以杀了这个人,将她尸身带回某处,施以什么什么法术,就能使之起死回生,永远地爱上你。唯一的缺点倒不是风险过大,而是复生之人可能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刚好满足有的人对予取予求的渴望。
她好想杀了她带走。可她也不愿意失去她的灵魂。她舍不得。
段镝之抓着她的手腕,感觉她心跳极快,自己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又是担心,简直是心乱如麻;突然间见红绫女两眼一红,落下泪来,她一心疼,手便松了:“艳桃…”红绫女转过身去,收了刀,拿出手帕拭泪,“罢了…”
她们早已不是年少玩伴了吧?再追索那些年少时就过期的东西注定是得不到的。
“二更的时候龟息散就会送到了…再过一阵,管平原也就该到了。”段镝之点头,对着红绫女的背影说:“谢谢。”红绫女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泪痕未**:“要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那时,她说好。此刻她看着曾静昭疲惫的神态,红绫女说的话像魔咒一样回响起来。红绫女事后不情愿的向她道歉,说一时醉话,希望她别往心里去。她说不。可她这人记性太好,从不忘记。她只是不愿意信。
“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顿了顿,“也已经死了。以后不用杀,就不杀好了。”曾静昭摇摇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第15章十五
已是深秋。元化十一年。前方都是捷报,最近的消息是,段镝之率军击破敌人中军大营,现敌退一百里,进入最后的堡垒焉耆{12}城,殊死顽抗。段镝之计划于两月之内击破焉耆。
“否则冬日苦寒,将士不能支撑。”
曾静昭听了点点头,又问粮草军械的供应情况,太尉只好如实作答,其实心里腹诽个没完:皇帝每次都要问,每次也不做任何更改,只嘱咐他要办好,他何时没办好了?太尉得令而去。空荡荡的殿内就只剩下曾静昭一个人。火盆里木炭悄无声息的燃烧,她忽然好奇西域有多冷。段镝之回来的时候一度卧床不起将养寒疾,那时她问段镝之,西域有多冷,她说很冷。冬天山口吹来很大的风,刮在脸上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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