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上

陶家剧变，一时间传得整个东阳城人尽皆知。

陶渊之夫妇在回城途中惨遭山贼袭击双亡，其子陶之煜也因与山贼搏斗，身受重伤，一夕之间，这庞大的陶府家业摇摇欲坠──

甚至有人说，这陶家可能自此就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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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就当众人以为如同风中残烛的陶家就要散了的时候，陶之煜撑着带伤的病体，在自己总管还有各地伙计的帮助下，将这庞大的家业给稳住。

大家不知道的是，早在几年前，陶渊之就已经先后把部分的家业交给陶之煜管理，也会带他巡视各地商铺，此次正好就是去了江南巡视，回来的途中遭遇山贼，导致夫妻两人双亡。

而各地的管事伙计，都因见过陶之煜也都受过陶渊之恩情，所以这次陶家剧变每个人都尽守本分，管好自己旗下的被託付的产业，一直到伤重陶之煜可以管事为止。

是夜，陶灼华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到陶之煜房里，廊上没有半盏烛火，只有书房内的灯火还亮着。

陶灼华掌着灯火，提着食盒走在廊下，随着步履越加接近，她眸光的哀婉怜惜就更加明显。

这三个月来，都是陶灼华不眠不休地照顾陶之煜，所以她比谁都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也比谁都更心疼他。

他如今不是息君，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但是对她来说，他不管变成了什幺样子，都是她的息君。

走到门前，陶灼华便在门前轻喊：「哥哥，是灼儿。」

他如今没有半点记忆，只知道自己是他的妹妹，她也只能暂且安于这个身分待在他身边。

候了一会，都没有等到陶之煜的应答，陶灼华不由得颦眉，她不知他是否又倒在桌案上头，将灯火吹灭，伸手就推开了门。

「哥哥──」

陶之煜面色苍白地倒在桌案之上，双目紧闭，表情看来十分痛苦。

陶灼华见状赶紧将手上的汤药放到桌上，然后走到他身旁将他扶起，「哥哥，是不是伤口又痛了？灼儿扶你到床边休息──」

「没事……」虽然已经痛到脸色苍白，陶之煜依然强撑着不愿回床榻上休息，逞强的模样看得陶灼华又怕又气。

「哥哥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陶灼华心头一急，前世失去他的那一股绝望心疼朝她奔袭而来，她的嗓子和手都抖了起来。「哥哥，灼儿只剩下你了──你不保重自己，你要抛下灼儿一个人幺？」

「哥哥……不会抛下灼儿。」他睁着一双眼有些气虚地道出这句，然而从身上逐渐蔓烧的疼痛让他的视觉都朦胧了起来，他好似看见她含泪的凄楚双眸，又好像听见了她的哭声。

哪边是真实的世界，他就快要分不清了。

不过就是瞬间的恍惚，陶之煜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哥哥、哥哥──？」陶灼华低首喊了两声，见他厥了过去，她再也不耽搁，跑到门边推门喊人。

「来人、叫大夫──」

喊了几声，院外的奴僕听见她喊，纷纷动作起来，陶灼华便也没再去关注外头的景况，而是走到桌案前，想凭着一己之力将陶之煜给扶到床边躺下。

他虚软的身子这样烫，那道划过他身躯大半的刀伤又渗出了血，慢慢的丹红透出了衣袍，显得怵目。

陶灼华捏紧陶之煜的手，心里千百万般的不甘还有害怕。

她只想与这人一世白头，为什幺──就这幺难呢？

扶着陶之煜躺下，陶灼华坐在床边守着他，那一双眼眸透着与她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凄楚哀婉。

＃＃＃＃＃＃

昏黑的意识中，他彷彿再一次嗅到了那样浓重的血腥味。

像一张扑天盖地的网，触目所见都是腥厚的血味，如墨那样深的红──

可是又有细微处不同。

那样令人作呕的腥味之中，有一抹极淡极幽丽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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