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的第一个下雪天里，阳子和司徒锐如约来到雍和宫。阴霾的天空从容不迫地飘落下片片雪花，空气里充满了冰雪所带来的清新与冰爽，令人焕然一新。司徒锐像往常一样牵着阳子的手，脸上挂满了甜蜜。在学校里，他们很少有亲密举动，只是和从前一样，在一起吃饭聊天。只有阿萍这个知情者才能看出两人的眼神中多了的那份含情脉脉。而在院子里，他们也很少有亲密举动，因为有太多看着他们长大的叔叔阿姨会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他们的父母。虽然他们明白双方的家长都不会反对两个人的交往，甚至会很欢喜的接受，但阳子还是有些顾虑，觉得他们年纪太小，不应该太明目张胆地谈恋爱。而司徒锐也很清楚，在这方面，阳子的父母从来都管得很严，如果被他们发现，多多少少会给阳子增添很多烦恼。所以，他们向来只是出去玩的时候才会牵着手。不过，对于司徒锐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要阳子一个人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阳子望着十指交叉的两只手，觉得一切就像童话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有一天会温柔地牵着她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整个世界都已被晶莹的雪花占据，纯美而又华丽。
“咦？这里怎么藏着一个咖啡馆？进去坐坐。”阳子不明就里地被这个只露出一个小门脸，不容易被过往行人发现的小咖啡馆所吸引，拽着司徒锐走了进去。
小店的门口只挂着由霓虹灯管拼成的“café咖啡馆”的字样，陈旧而简陋，甚至让人担心它们在夜里是否能够发光。走进小店，阳子和司徒锐在服务员的引导下，穿过一条不到十米的走廊，面对面地做在了一对沙发上。店里的环境很幽静，砖红色的绒布帷幔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分成了四块。在每个独立的空间中，放着一张镂空雕花的实木长桌，昏暗的灯光从桌上旧式台灯的灯罩中散出，映着悬挂在墙上的油画。两个结实的暗红色帆布沙发上铺着藏式的毛毯，沙发旁边是两堆摞得很高的杂志，有旅游杂志，时尚杂志还有居家杂志。透过帷幔，依稀可以听见一对恋人正在缠绵悱恻，说着悄悄话。
“我喜欢这里，就连墙壁都是红色的。”阳子轻声说道。
两人点了一杯玫瑰蜂蜜拿铁咖啡，要了两个吸管。他们总是这样，喜欢一起喝一杯冷饮，一起吃一盒冰激凌。
小野丽莎的《iwishyoulove》缓缓响起，悠扬而空灵。
柔和的灯光将阳子的脸映衬地更加典雅甜美，看得司徒锐都有些入神了，如痴如醉。阳子则神情地凝视着司徒锐，嘴角不自觉地弯成了一道弧线。
“请慢用。”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走廊的右侧通向哪里呀？”阳子叫住服务员，询问道。
“哦，那边是一个画廊。你们可以拿着饮料去那边，是一家的。”
你们好，我是这间画廊的负责人。”一个瘦高，清秀，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裤的男人迎了上来。
“我们只是随便看看。”
“请随意。”男人礼貌地微笑着，示意他们自行看画。
阳子挽着司徒锐，欣赏着一幅幅不算华美却不失真实的油画。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久久地驻足于一副画前。画中的少女正背对着夕阳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她的上身向后斜仰过去，双手扶地，支撑着身体的重心。远处延绵不断的群山似乎要将落日拥进自己的怀抱。少女紧闭着双眼，微微蹙起的眉头流露着无尽的悲伤。她好像是在吟唱着什么，张开的双唇在夕阳的余晖中那般娇艳，如同滴血的红莲。
姐姐……
一滴眼泪，从阳子的眼中坠落。
不明白为什么，阳子感到心里一阵绞痛，她按着胸口慢慢地蹲了下来。站在一旁的司徒锐被阳子突然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迅速地将她横抱起来。
“先让她在这个沙发上躺一会儿。”注意到阳子久久地注视着那幅画便一直站在一旁观察她的画廊负责人赶紧说道。
“阳子，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看着阳子发白的嘴唇，司徒锐焦急地问道。
“司徒锐，别担心。是咖啡的缘故，有些头晕。”阳子虚弱地说着，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司徒锐的脑袋。
“喝点矿泉水吧。”那男人递过一杯水，拿过一张椅子让司徒锐坐下。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中学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徒锐紧握着阳子的手，直看到阳子的脸色又红润起来才舒了一口气。
“没事吧。”男人关切地问道。
“没事。麻烦您了。”阳子奋力地想要坐起来。
“快躺下。”男人按住阳子，“反正也没有别人，闲着也是闲着。”
司徒锐的手机突然响起，便起身跑到外面去接电话。
“那幅画让你想到了一个人，是吗？”男人见司徒锐走开了，便坐在阳子身边，平静地问道。
阳子打了一个寒战，眼前这个有些文弱的男人心如止水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仿佛可以看透她的全部心思。
“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我相信我的画比一杯咖啡的冲击力要大。”男人轻松地开着玩笑，和善的笑容让阳子感到很是亲近。
“大哥哥，那幅画为什么叫《夕阳绝唱》？”
“因为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歌声。”
“发生了什么？”阳子忍不住问道。
“她……她不再爱自己了。”男人的眼中满是惆怅。
“不爱自己？”阳子不解地望向那幅画，“为什么会这样？”
“很复杂。”男人仰起头，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语句，“你知道，人有时候无法选择。发生过的事情便永远存在，挥之不去。”
“我明白。”阳子注视着那少女紧闭的双眼，感到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你爱她，对吗？”
“嗯。”
“什么是爱？怎样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爱着一个人？”
“看着她时，你的心自然就会告诉你。”
阳子沉思了片刻，目光始终没有从画上离开。
“大哥哥，爱上谁都可以吗？不管那人是谁。”
男人也将视线投向那个少女。虽然表面看来非常平静，但男人的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错落不堪的思绪缠绕在一起，撕扯着他，折磨着他。终于，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爱是最自由的。不管对方是谁，是怎样的人，我们都可以去爱她。”男人坚定地答道，“有些爱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真的嘛……”阳子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男人看着眼神中仍然充满犹疑的阳子，又开口说道。
“心，是永远无法欺骗自己的。如果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那么无论如何，最终都还是要向她奔去的。”
“阳子，抱歉。fire哥遇到点麻烦，和我说了半天。还头晕吗？”司徒锐突然跑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一点事儿都没有啦。”阳子连忙将视线转移，坐起身来，“咱们走吧。”
“不再看看别的画了？”司徒锐问道。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那我去结账，你等会儿。”司徒锐说完，又跑了出去。
“能够邂逅这间画廊是我最大的收获。谢谢你。”阳子转过身对男人说道。
“该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喜欢那幅画。”
阳子再一次望向画中的少女，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小妹妹，”男人叫住已经踏出门槛的阳子，“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吗？”
阳子惊讶地回过头，望着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坦诚地点了点头。
“勇敢一点，听从自己的内心。”男人向阳子投去鼓励的目光。
快到家时，天色已晚。楼道里没有灯光，阳子和司徒锐肩并着肩站在窗前，看窗外的雪花依旧迈着轻盈的舞步。
“司徒锐，什么是爱？怎样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一个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一直都想问。”
司徒锐转过身，扶着阳子的肩头，认真地说道：
“爱一个人，就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觉得幸福。”
阳子望着司徒锐深情的双眸，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宝物，被司徒锐那般珍视，那般呵护，好像生怕有一点损伤，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捧在掌心。在这目光的注视下，阳子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司徒锐，她的心里也只有司徒锐。阳子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和司徒锐就这样凝望着对方，直到眼角升起丝丝皱纹。
阳子的心的确是被深深地触动了，她回想起往日的争吵与打闹，回想起曾经的悠闲与欢乐，想到无论何时，只要她需要帮助，司徒锐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想到从小到大，两人之间逐渐形成的那种无形的默契与理解。
难道这就不是爱吗？这就是爱！我看见了，眼前的这份爱多么真实，多么深切。
阳子情不自禁地扑到司徒锐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司徒锐感到有一团熊熊烈火呼地一声在体内燃烧起来，就像一粒微弱的火星落入了一片枯丛之中。他捧起阳子的脸，吻上了那撩人的双唇。
就在司徒锐的舌尖触到阳子的上唇时，一道白光在阳子的脑海中闪过。那个深秋的夜晚，那迷醉的眼，冰凉的舌，那甜丝丝的酒精，苦涩的双唇，那碰撞的牙齿，紧抱的双手，那深埋在心底一触即发的灼热的欲望……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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