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路顺男站在那里聚精会神地、静静地欣赏着他的杰作,他最后赐与被试验者最后的残忍的体验,不长时间,这具曾有着旺威生命力的,鲜活的一个人就在这里消亡了。横路顺男看着死者的尸体,脸上露出了得意和微笑,稍停了一会儿,顺手把手术台边的一块白布盖在被试验者的身上,那具模糊的血淋淋的尸体让他感到恶心、讨厌,等这一切做完,他又慢慢的把双眼闭上,继续想象着被试验者在这个光明世界里所行走的最后的路程——一一个非常可怜的、临死都要经受魔鬼摧残的人,被从手术台上抬上车,一路颠簸着被运到焚尸房。这具死尸先被扔在冰冷的地上,不一会儿,从焚尸房里懒洋洋地走出两个日本人,嘴里不情愿地嘟嚷着,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地把尸体拖起来,进了屋,走上几阶台阶无情地把尸体投入烈火燃烧的焚尸炉里。转眼之间那具尸体就会变成一缕青烟随风而逝,只在高高的烟囱周围留下一股腥臭味和几片在空中飘荡着的焦煳味的碎布片。
当这一真实的过程像过电影一样在横路顺男的脑子闪过之后,他这才坐下来,静了静脑子,拿起桌面上的笔,在纪录本上写了下最珍贵的第一手试验资料。
看横路顺男对杀人习以为常,得心应手地熟悉每一个被杀者每一处致命地方的样子,就好像他一生下来就从事这种屠宰人的工作。
如果一个民族,在宣传扩张、效忠和征服的同时,严格地训练出成千上万个充满兽性的士兵来从事这项惨绝人寰的工作,对于人类来讲是多么的可怕。
把樱子送到房间休息后的横路顺男根本没有想到其他方面,但他的心情很不好,反正樱子有人照顾,他便约来福田、贞泽雄和江上秀树到另一个房间里喝酒。
借着酒劲横路顺男望着三人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今天是被我送进地狱的第一百零七个人啦,每天就这样在罪恶中游荡,弄得我寝食难安。”横路顺男诉说着心中的烦恼,他经常会想起当时在手术台前,如何把一个个的“木头”推进地狱的,那些“木头”又是如何在死亡之前瞪着不解和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的情景,心里总像有一个阴影,让他总也平静不下来。“唉。”他叹了口气,心神不定地接着说:“真是麻烦,我想了很久,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你们说,我是学医的,我不干这勾当还能干什么?福田君,真的,这里可怖、残忍又惨绝人寰的做法是不是有些不人道,你说若是外人知道这里的内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你活腻了吧,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想法?”福田听得心惊肉跳,横路顺男的想法显得那么古怪而大胆,叫人觉得不寒而栗:“你的罪大了,不用上军事法庭,石井部队长就会送你下地狱。嘿嘿。”福田装傻似地笑了笑,又冲横路顺男挤挤眼睛,然后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接着说下去:“横路君,你别当真,我才不会那么缺心眼呢,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再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知道。”
“算你识相。”贞泽雄松了口气,停了停他才端起酒杯,接着说:“我们谈这些干啥?那些中国人都是该死的人,只不过死法不同罢了。来,喝酒,让我们忘记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横路顺男怎么也忘不了“木头”死时的惨状,即然中国人都该死,那么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最终又会怎么样呢?他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慢慢地说道:“你叫我怎能忘得了呢,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中国人怒吼着在向我索命,可怕极了,比下地狱还可怕,可我喜欢这样的工作,制造死亡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哎,别说了,一提这些我浑身都直哆嗦。”江上秀树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制止住横路顺男,抱怨地说:“是这场战争把我们推上罪恶的,恐怕我们心里的阴影一生都摆脱不了。”
贞泽雄看到横路顺男忧郁的样子,反过来安慰说:“算了吧,我也同你一样,来,喝酒,酒才是最好的东西,它会麻醉我们的神经,会让我们忘掉一切不愉快。”
“来,干杯。”福田、江上秀树一齐把酒杯举向横路顺男:“为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胜利。”
横路顺男用目光扫视了三人一眼,嘴唇囁动着,显然他在努力着想说什么,犹豫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声音颤抖着说:“你们知道吗?这一切已经成了我灵魂里难以消失的恶梦,始终承受着那一场又一场血腥惨剧的折磨,每时每刻都会在我的灵魂里搅扰着我的心,我的意识告诉我,今后我也许永远也无法摆脱他们的纠缠,真的恐惧极了。”横路顺男说到这里停下了,独自摇着头,等他停下摆动的头,脸上露出遗憾的愧色,不好意思地说:“各位对不起了,我说的话有些过头了,你们继续喝,我放心不下樱子,作为父亲应该陪伴在她的身边。”
“为了安全你最好还是穿上防护装置。”贞泽雄嘱咐着横路顺男。三个人看着横路顺男从这房间消失,继续喝着酒。
已经快一个月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座绝对坚固而严密的所在,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一排排的囚室挤满了被特别输送来的人,这些人都是相当强壮的男人,从他们走路的姿态和气质不难看出,这是一些有着不平凡经历的人。然而最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他们经常会看到一些穿白大挂的日本人,虽然脸上都布满了凶残野蛮却不失稳重颇有书生气的样子,这些人常常在一些士兵的保护下,来挑选认为适合的被囚者,如同挑选一件合适的物品一样仔细,被挑选走的基本上都没有见到归来,只有少数人被押回来,送到那几间特殊的牢房,不几天他们就被抬走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这些穿白大挂的人是干什么的呢,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他们决不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
黄若伟很想弄清楚这里的一切,也想同这里被关押的人有一些联系。可是他办不到,日本士兵绝对不允许被囚的人互相串连,更不允许被囚的人知晓这里的秘密,包括所有的一切。外面空气清新,虽然气温很低,他还是愿意到外面看看蓝色的天,圆圆的太阳,可是每天被中断的放风更让他向往外面的世界。
被输送到这里的人常常同日本士兵发生冲突,黄若伟就亲眼看到由于被虐待,一个脾气暴躁的青年打了日本士兵一拳,没想到反被日本士兵活活打死。这种暴行引起了所有被囚人的极大愤怒,他们用抗议、绝食、唱《国际歌》和《义勇军进行曲》进行反抗,但是这些都无济于事,虐待摧残更加变本加厉。
寒风中,黄若伟看到的只有凶残、屠杀和黑暗,坚强勇敢在这里只能受到更大的伤害,失去祖国的人们只有面对冰冷的牢房,在黑暗之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期盼的日子,与世隔绝的黄若伟常常问自己:“这是哪里,这是哪里,这还是我的可爱的祖国吗?”黄若伟透过门的缝隙把目光送出去,几个人又被放出去放风,那叮当做响的铁镣声敲击着他的心,那些壮年汉子的不屈神情让他即佩服又同情,几个日本士兵在一边监视着,只要他们把目光投向不该看的地方,或是有逃跑的迹向,就会引来一阵谩骂或是毒打。就是这样的虐待他们也只在外面呆了几分钟就又被赶回到牢房里。黄若伟收回目光,外面的情景让他感到悲惨和气愤;被囚禁的生命真的很可怜。
“我怎么觉着这个地方这么神秘,四面八方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黄若伟在对佟士杰说,他的声音使人感到一种恐惧的意味。
黄若伟这一说话引开了人们的话匣子,厉海城生气地首先说道:“你们知道吗?我要离开这个恐惧、血腥、到处充满罪恶的地方。”
周庆滨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你逃得了吗?”
厉海城望了一眼周庆滨,咬着牙不服气地反驳道:“你知道吗?我就像睡在炸弹的旁边,睡在食人魔的身边,只要它张开血盆大口就会把我炸得粉身碎骨,或是把我囫囵个地吞下去,我为什么还要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呆下去?”
张春旺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耐不住这种没有生气的生活,更耐不住被肆虐的侮辱,我也知道,那种抗日救国的情怀不会离开你的心,可是你逃得出去吗?”
厉海城点点头叹了口气:“我讨厌这里的生活,讨厌每时每刻都处在恐惧之中,我一定想办法逃出去。”
佟士杰勉强凑过去,脸上充满了正气:“你说得不是没道理,我很理解,要么争取自由的生活,要么等待死亡。”
“你看你们的神情。”黄若伟指着佟士杰几个说:“在这种时候,难得有这样的气慨和风度,好啊,这是中国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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