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吧，这儿的墓地在一天天扩大，如果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日本鬼子会把我们全部埋葬在这里。”容滨作了这样的开场白，他的双眼喷着怒火，接着说：“小虎，云嫂死得多么悲惨啊，但他们死的光荣。张震天和那些游击队员更是我们全村，不，他们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他们的死代表了我们民族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和献身精神，代表了一切有良心的中国人不甘被欺压，被奴役的决心。同时他们的死让日本鬼子看到了中国人的不可替代的信念，震颤了他们罪恶的灵魂，并且变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在怀念他们的同时，更有力地去打击敌人，让敌人无法在我们的土地上待下去，直至日本强盗滚出中国。

“是日本强盗使我们的生活完全变了样，我们面临的所有灾难都是他们造成的，他们不但杀我们这些抵抗他们暴行的青壮年，他们还杀害那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老人，妇女和儿童，甚至还要残忍地把胎儿从母体中活生生地拽出来。乡亲们，日本鬼子肆虐地欺辱，我们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乡亲们哪，日本鬼子这是想征服我们的民族，毁灭我们的民族哇。”

人们看到容滨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有股怒火在里面冲撞着，双手握成拳头，骨节在啪啪作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激动的情绪缓和一下，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们，似乎在安抚那些受伤的心灵，他把拳头高高举起，好像要把满腔的怒火燃成燎原之势。

人群里寂静无声，没有干扰，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再流泪，似乎容滨的话完全是他们心里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人人都处在肃穆之中，就连怀里的婴儿、在这风雨之中、在这悲痛的时刻，静静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这愤怒起来的世界。容滨的话无疑带着一种极强的冲击力，唤起人们对日寇的仇恨和急欲冲锋陷阵的渴望，这是普通的中国人觉醒的时刻，这是积存于胸膛之中太久的仇恨即将爆发的时刻。

容滨的话极具鼓动性，而又说到了人们的心里，好像在这次事件中，他一下子成熟了起来，这时，他已经无法让脑海里的话继续封存下去。

“乡亲们，日本人要把我们送进地狱，我们能答应吗？你们看看，这是二十一条生命呀，不是可以任意宰杀的小鸡、小羊。这墓穴里，还躺着一个还没出生，就被禽兽不如的日本鬼子残忍地从母亲的肚子里活生生地拽出来，无情地摔死在大石头上的胎儿，是可忍孰不可忍。昨天，这些人还笑着、谈着，憧憬着未来，他们的脸上还洋溢着美好的期望，满怀着喜悦，可是现在，他们却躺在坟墓里，永远地闭上了那一双双渴求幸福的眼睛。我们已经无法再让他们起死回生，再也看不到那些熟悉的深情的目光了。张震天死了，云嫂死了，小虎死了，十几个乡亲死了，就要降临到世上的，还没有名字的婴儿连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要问大家一个问题，是他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还是厌恶这世界，他们为什么会死？这个问题大家是很清楚的。可以这样说，他们死得光荣，死得值个，他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驱逐日寇，捍卫中华民族的尊严，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同时，也告诉我们，人生的道路应该怎样走，中华民族的精神应该怎样发扬光大。毫无疑问，从反面来看，日本侵略者凶残的灭绝人性的暴行使我们更加清醒地认清了恶魔狼毒的狼子野心，促使我们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对我们每一个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觉醒的时代，是的，这是一个觉醒的、必须觉醒的时刻，否则，我们还要继续挨打，受凌辱，被屠杀，进入永久的灾难之中。这个时刻要求我们每个人必须站起来，用我们的鲜血，我们的生命，和侵略者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驱逐日寇，捍卫中华民族的尊严，此外，没有别的任何替代的方法。

大雨滂沱，天空迷茫，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千多人为死去的二十一个不死的灵魂举行哀悼。

人们要劈开这黑暗的世界。

人们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湿润的泪眼射出一道道愤怒的光芒。

“驱逐日寇，讨还血债。”

一阵沸腾，无数的拳头伸向天空，上帝被感动了，咔嚓一个闪电，仿佛预示着罪恶将在黑暗中被消灭一样。

华龙欣喜地拍拍容滨的肩膀，感慨地说：“讲的不错，从来也没发现你有这口才，大家在不知不觉中完全被鼓动起来了。”

容滨谦虚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些话怎么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其实都是心里话，你说是吧？”

华龙点点头，重重地舒了口气，建议道：“叫队员们辛苦一下，这种时候千万不要麻痹。”

“我已经安排好了。”容滨回答。“到我那儿休息一会儿吧，顺便吃口饭，邻村的乡亲送来了一些粮食。”

“咱们还是先召集骨干商量一下群众自救的问题吧。”华龙心里装不住事。“那些口粮只能维持三两天，肚里没食怎么和敌人斗，开完会我就回去向组织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再待几天啦？”

“这种情况怎么待得下去，乡亲们要吃，要穿，要住，我们总不能躺在地上空喊革命吧。”

“那么，我去召集人。”

“好吧。”

“你要离开？”看到华龙在收拾行装，夏女问。

“会开过了，很多事情也落实了，我也该回去了。”华龙头也没抬。

“多长时间？”

“不知道。也许很短一段时间，也许很长一段时间，或许……”

夏女捂住华龙的嘴：“我会想你的。”

华龙拿开夏女的手，表情很平静：“我也是。”

夏女理解华龙，更理解他们的信念：“战争使我们不得不再次分开，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痛苦中等待重逢，现在，我们无法品味生活的乐趣，因为日本人把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死亡之地。”

华龙动情地说道：“这种等待是痛苦的煎熬，但我们必须去等待。”

夏女联想到华龙仲马城的危险之旅，心里不由为之担心，但她嘴里却说：“用我们相互的思念和珍爱去等待吧，如同我们曾在静谧的夜空下憧憬美好的理想一样，我们必须用我们的智慧和力量营造幸福的明天。不过，你千万要小心谨慎，遇事要三思而行。”

华龙明白夏女绝非在唱高调，内心在期盼他完成任务后平安地回来。他感慨地说：“唯有对祖国的爱，才能使我们忍受所有的不幸。等着我夏女，我一定会回来的。”

夏女的脸上现出伤感的神情，似乎想安抚华龙几句，但一看到华龙坚毅的样子，却说道：“日本人要吞噬我们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们的灵魂，这是痴心妄想，我们怎么能让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不错，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远离耻辱和灾难，但我们绝不会容忍他们践踏我们的尊严。华龙，你放心去吧，这里，我们也不会让日本人消静的。”

“只要日本人不滚回去，我就决不放弃。”

“所以你就选择了抗争。”

“这是我们的约定。”

“是的，我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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