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的散文上了报纸，小说上了刊物，我阿彪脸上也有光。要知道，她的作品里不光有我的影子，写的三根毛中有一根还是我的，当然不是别的什么毛，而是头发。另两根是谁的，又是什么毛，肯定都是她编造的。一连多少年来，我差不多天天在家里熬更守夜写文章，不过二三十岁就大把掉头发，可能有一根落在了她家里，她又写到了床上。

我发现干写作这一行完全就是掉头发的行业。

也不是我吹，这么多年来，全国各地不管哪家报刊杂志的编辑部，我都投过稿。先是把稿子装进大信封寄，后来寄大包裹，再后来还甚至寄过装满稿子的大筐。但人家理都不敢理我一下，连大筐也不给我寄回来，不知搞什么名堂，更不知怎样才能把那些未曾谋面的男女编辑们弄爽。不爽就算球，反正多少年来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只是最近不到一个月，开开已在报刊上接连发表散文和小说，虽然真为她高兴，但也感觉越来越压抑。为此，昨天晚上我在电话里向她祝贺了半夜，今天又给土土老师去了几次电话，请他出来喝酒，讨教如今应该怎样写文章。土土老师常年给几家报刊撰稿，开有作家专栏名气大，报刊杂志的熟人一定多。但他第一次接了电话推辞没时间，第二次又借口有事来不了，第三次才总算勉强答应接见我一下。

天还没擦黑，我已在一家酒店门口远远望见土土老师走来，禁不住一阵心花怒放。他的确是个大忙人，忙得一进门就急着到处找wc洒尿，然后坐下来一直虚着眼睛看人，好像很吃力。但三杯酒下肚后，两道眼光就像刀子一样快了。他教导我：

“你刚才说，你写了好多小说，光长篇就有几部，每次寄出去人家咋不敢理你？我告诉你，你写得再长再好也没用，真的没用，至少也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的文章开头怎么样，就是说开头厉不厉害，好喝不好喝。”

“你是说，就像喝这个酒？”我小心试探。

“对头。你今天请我喝酒，这就做对了，这酒我看就不错，跟斗酒嘛。”他答道。

老师的话听着像反讽，见我瞪着两眼没怎么开窍，他又说，“你想呀，阿彪，那些报刊的编辑是干啥的？人家天天看大堆大堆的来稿，一看开头就知道文章好不好，所以关键是开头，要能一下子抓住那些家伙的眼睛，别让他们东张西望才行。”见我两眼迷迷登登，他咪了一小口酒，咂咂嘴说，“难道这个，还不明白吗？”我说，“听一个朋友讲，那些大编缉，每天每人都要看几麻袋的破稿子，看不完还得背回家接着看？”

“是嘛，好累人嘛，你得让人家放松放松才好办。”

“他们不敢理我呀。”

“是不敢理嘛，你看这种跟斗酒，等一会我走回去，半路上就要翻几个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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