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眼里的光亮再一次暗下去，她扭头看着一旁的床，似乎有些困惑只好避开。她说只穿一点和一点不穿全然不同，说一条丁字裤，只有穿上才有自我裸感，要是真脱个精光，反而会没这种感觉。她说，就像耐克或者阿迪达斯女式短袜，袜筒短到了脚踝骨以下，换了我这一代人会认为不叫袜子，但穿起来才晓得，那种舒服的裸感会从脚裸上心头。说到此，她把目光转回到我脸上，说我不会相信，穿上那种短袜一走动，还会让人想起中国旧时的女人，因为性而裹脚的奇怪缘由。

开开的表达和应变能力都还行。她从脱口而出的丁字裤扯到袜子，继而从裸感引申到性，如此这般抓住一点东西就胡思乱想畅谈一气，表现出细腻的感受能力和丰富的联想，让我颇感意外。当然，这只是就一个人所具备的文学创作素质来说的，而要从生活品味来讲，恐怕又未必好说。她自然不会晓得，在她还从没听说过丁字裤的年月，我妻子早就穿过了。但老婆跳芭蕾舞，讲个自然体形，穿成那样纯属职业需要不得已。而她张开呢？还有跟她一样的其他许多年轻女人呢？她们那样穿需要什么？再说袜子，耐克和阿迪达斯那种女短袜，总共才用了一丁点布，竟卖几十元一双，也太贵了嘛！虽然我妻子也一直都穿那些牌子货，但她自身就是块牌子，她张开是吗？当然，话又说回来，关于女人穿着打扮的话题，要是还算一个交流的切入点，或许也正好可以拿文学写作来说事。我忽然问道：

“要是一部文学作品，或者直接说你写的那个小说，也穿上一条女人的丁字裤，你觉得会怎样？”

开开的目光又移回来，但笑而不答。我看着她继续说，一件小说作品，在搭建骨架展现线条铺开层面等等之时，为了最终揭示其内核要义，确实不能遮避得过多、过厚、过长，更不能只见其外不见其内，甚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因而可以说，一件好看的小说作品，如果能比成一个漂亮女人的话，那么初一看，就该让人赏心悦目，进一步接触则喜不自禁，而往后，当她逐步展露开来，除去一层层外表，脱掉一件一件外衣总之，对一件够档次的作品，或如她刚才所言，一条丁字裤即可，耐克阿迪也行。只是她未必能发现，她写的那篇小说就不像那么回事。

“那你一定要直言，我那篇小说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流于表面，不够深入，尚未进入实质内涵，未能揭示内在更深的问题。”

“哎呀，这个我没想到。”

“换言之，你的散文只是夏天的女人露着天然的腋毛，而你的小说则被表面化的东西所遮盖，让人不见内里，远不如现在这样穿着睡衣和丁字裤。”

“那应该？”

“至少要先找到切入口，而后要么自行深入，要么引导读者进入。”

“好啊，大师！你满口进入、深入、内含，都是些什么词语呀，是不是在诱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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