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散文写得不错嘛。”他带出一股酒味。

“你看过了？”我说。

“我还没来得及看，是报纸副刊编辑跟我介绍的。”他说。

“什么时候？”我说。

“就刚才，他请我喝酒。”大师说。

一听此话，我浑身又一颤，耳膜嗡嗡发响，胃痛再一次袭来，猛然间感觉不对头。大师说，“写作也好，发表也好，初次总是很难，头一回也很难忘。不管是跟编辑打交道，还是让读者见识自己的才华，打响头一炮至关重要。”

大师柔和的声音可谓循循善诱诲人不倦之音，但他开口一个初次，闭口一个头一回，幸好没把打响头一炮说成打炮。我埋下头，耳根发起烧来，担心那个发表我作品的报纸副刊编辑跟他说了我什么。他还在继续往下说，什么我的文章立意大胆，什么以往真没看出来，藏得深啊……再讲下去难说还会吐出什么来，我不想再听下去。楼下忽然响起几声女人的吆喝声，腔调很土，叫楼里的订户取奶。大师话被打断，停了下来，但他已经说得够多了。我借口给他泡茶，站起来从茶几上拿杯子，去洗手间反复洗，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洗着想着，又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猜疑错了。然而，当我泡好茶，不得不又面对面坐下时，大师说出来一句话，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他看着茶几上的报纸说：

“那个副刊编辑，他就是那种人，你别在意。”

我把目光移向别处，惶惶不已，猜想大师说的那种人是指什么人，他又怎么知道？

“你认识他？”我小声说，看着地下，仍抱有幻想。

“其实也没什么，他对去找他的女明星都那样。”大师说，头也不抬，回避问话。

我转脸看着窗外黄昏，品味着大师话语的来头。我不是女明星，只想探点口风，但大师似乎故意不想把话说透。说出来的话也不讲完，还留了半句，那半句肯定是说女名星都那样，更别说我了。这么说来，难道辑那个报纸副刊编辑跟他是老交道，相互间什么都说？

“你说的女明星？”我艰难地扭过头，看着大师。

“是啊，女明星，有的还是大明星，照样被他摆平。”大师笑笑，呼出一些酒气。

我心里轰地一声响，垂下头，果真那个编辑把怎样整我的事说给大师听了，而我还拿着那篇被人家整了以后才得以见报的散文拦路给大师看，向他显摆。

“他全跟你说了？”我提了个不该提的问题，已抬不起头来。

大师仍没回答，静了一下之后，起身来到我面前，差不多像一堵墙那样挡住了我。在一阵强烈的男人气味和酒味中，我盯着他地上的一双黑皮鞋，全身发紧，不知他想干什么。当时的情形，他要是抱我摸我，都无所谓，随他便。但他一不动手二不动口，真变成了墙。不一会工夫，我已头晕目眩，看不清地上黑色皮鞋的形状，同样看不清面前的整个大师，更看不清那天晚上在报社一间房屋里骑压我的男人模样。忽然间，我希望大师后退到远点的地方去，好让我看清楚他，要不然再多靠近半步，把我的视线全挡住，好让我什么都看不见。但大师偏偏站着不动，我已快要散架，难再支撑下去。到了这时，就在他抬手好像要摸我的头发时，我一下倒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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