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烁烁，剑锋冷冽，森然迫人……那三尺长剑正架在慕禛的颈间。
我扑倒在地，抱住伊顿的双腿，泪如雨下，“不要，我求你不要这样……”
伊顿声如寒冰，冷酷无情，“你自身难保，还在为他求情，你忘了方才答应我什么？”
“秋水，别去求他，我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
我伏在他脚边低泣，“伊顿，我求你，请你放过慕禛，你要怎样我都答应。”
“够了，不要在本单于面前浓情蜜意了”，伊顿将我从地上拽起，怒吼道，“你们两个都得死。”
慕禛闭上眼，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我的命，你拿去，放过秋水。”
“好，这可是你说的”，伊顿毫不犹豫的冷眼持剑朝慕禛颈上划去，“本单于成全你。”
“不要——”，我踏前一步挺身而出，抓住锋利的剑身，用尽全力猛地推开慕禛……
伊顿见我上前，惊呆了，陡然抽手回剑，寒光刺痛了我的双眼，锋利的剑锋从我的手中划过，苍白的纤纤玉手牢牢的抓住了森寒的剑锋。
“秋水，你的手……”慕禛满是心痛的脱口惊呼。
滚烫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玉石地面上滴答作响……
血映红了他的眸子，伊顿怔怔的看着我，“为什么？”
我抬眸无奈的苦笑，泪水悄悄的滑落。
“锵——”长剑坠地，“就算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最爱的人还是他……为了你我努力改变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赢得你的心。”
我垂眸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低声平静淡然道，“他能为我去死，你能么？我欠他一条命……”
我一语刺中了伊顿，他怒目如杀人的刀剑，怒吼着，“为了你，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他。”
我厉声叫道，“杀他之前先杀了我”，我俯身拾起血染的长剑，双手托起奉于他面前，缓缓开口，“拿着，你先杀了我……”
伊顿接过长剑，缓缓举起，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好，这是你说的……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然后再大举进攻天朝，攻城掠地，马踏天阙，成就我大匈奴的千古霸业，完成我数十年以来的梦想……很好，你为我设想的很好……”
“你……”，我没有料想他会这样说，一语道点中我的死穴，他抓住了我的弱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顾百姓的安危，你不能再起杀戮了……”
他迫身直视着我，“我为什么不能？从前我是为了你，以为你心里有我，才答应过你不再侵略。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反悔了……”
眼前浮现出战争后的惨状……我指着他，浑身战抖，“你言而无信。”
伊顿抛开长剑，陡然将我拽入怀抱，用力紧紧地箍住我，我的心绝望到极点，抗争着、挣扎着……不愿意让他那曾经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双手再碰我一下。他附在我耳边低语，语声扣紧我的心弦，“你的生命，慕禛的生命，天朝黎民百姓的安危，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无言以对，泪水渐渐涌上眼眶，我的眼前一片迷茫。
为了慕禛，为了天朝千千万万即将饱受战火荼毒、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我必须牺牲自己，做出生死抉择……
我抬眸直视着伊顿，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只要你放过慕禛，只要你承诺不再侵略，我心甘情愿永远只爱你一人，与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伊顿冷笑道，“你做得到么？”
我一字一句，“我-答-应-你，我-做-得-到”，我举起血染的手掌，迎上伊顿的目光，“你敢与我击掌为誓么，你遵守你的诺言，我遵守我的誓言。”
“啪——”他与我掌心紧紧相贴，我回眸对慕禛嫣然一笑，希望他将我的笑颜永驻心底，低声轻语，“慕禛，对不起……”
“秋水——”撕心裂肺的呼喊侵入耳中，慕禛的声音如尖刀一般剜在我的心头，让我痛彻心扉。
我侧过脸，声音哽咽，“我终究是辜负了你，我愿此生你从未认识我，请忘了我……”
“皇天在上，我寒露对天起誓，从此以后与慕禛永不相见，以血为誓，天地同鉴。”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如急雨般倾泻……我知道，我会想念着他，一直想念着他只到永远……今生无缘，来生再见……
“好个生死别离，还真是感人啊”，伊顿轻笑道，“既然答应了我，也发了誓，你就不要妄想去做自寻短见之类的傻事，你的命从今日开始就是我的了。只要你一死，慕禛就得死，天朝的百姓就得死，你可不要伤及无辜。来人啊，带左贤王下去。”
鹗敏率侍卫将慕禛带了下去，慕禛走远，大殿中还久久萦绕着他的话语：秋水，我会永远记着你，生生世世永不忘怀……
慕禛走了，我的心死了，只剩下我的躯体在冰冷静寂的王宫中慢慢变冷，慢慢僵硬……
侍婢们扶着我回到广寒宫，为我高束宫髻、黛扫娥眉点朱唇、更换宫装，我如一具人偶般任凭她们的摆布……梳妆台前铜镜中的女人，双目黯淡无神如一潭死水，面色苍白如将死一般，那个女人就是我……
青儿闻讯匆匆赶来，见到我的惨淡面容，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她们都说您不在了，可是奴婢不相信，奴婢相信您还活着，奴婢日日去佛堂念经为您祷告……”
我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青儿，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青儿用衣袖拭着眼泪，抬头注视着我，“您为何如这般憔悴？”见我双手满是猩红的血迹，她急切的问道，“您的手……奴婢立刻去传医官”。
我起身拦住她，摇摇头，幽幽的长叹一声，“心都死了，还在乎这些……”，踱到窗下。
窗外飘着绵绵的秋雨，薄薄的霜雾浮起在庭苑之中，晚风吹拂着满苑的繁花纷纷飘落。此时此刻，我的心如这秋雨一般的冰凉，似霜雾一般寒冷，像繁花一样凋落飘零……
上灯之时，宫内华灯璀璨、明烛摇曳，在我眼里却是昏黄黯淡、毫无色彩……
无意之中我瞥见窗下琴案上的“九霄环佩”，纤纤玉指，轻轻拨弦，琴声如故，宛转清婉淡雅……
我坐在琴前，垂眸凝思，绯色的指尖在弦间跳跃，琴声低抑幽咽，千回百转，道不完离别的惆怅，诉不尽思念的酸楚……
弦下、琴间、案上……留下了丝丝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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