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阅读_狍枭_书趣阁,笔趣阁|御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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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她在一株巨木树洞间,找到了头子。

见她到来,头子亦很惊讶。

“你……你是没找到那只貔貅,还是被他给轰出来了?”他苦中作乐地调侃她,这段时日东躲西藏、战战惶惶的疲惫,全写在他笑起来仿似隐隐作痛的脸上。

“我,找到,他了,我跟他,和好了。”

“哦,那恭喜呀。”他顿了顿,“既然和好,你来做什么?你不需要加入我们的行动了吧?”

她没作声,反倒是他突地瞪大眼眸。

“你别跟我说,你加入貔貅那方,帮助貔貅来捉同类。”

“……头子,你做错了,你滥杀,太多,无辜,我们疫鬼,不是,凶残,之物,杀戮,从来就,不是,我们,乐做,的事,你知道,外头,现在变,什么模样,吗?无论,是否参与,所有,疫鬼,都被,貔貅,捕捉。世人,更痛恨,我们,敌视,我们……这是,你想,为疫鬼,做的吗?”

“当然不是!我本以为,可以用这个当筹码,和神族谈条件——”疫鬼头子吼着,扭开头,不敢看她清澄干净的眼眸。“我只想让几个城镇的人类生病,不是想灭城……”

“有时,我常想,为什么,我们疫鬼,会一只,一只,宁可孤单,宁可,不与同类,相伴,或许,我们的,祖先,清楚自己,无心下,轻易,便能,伤人,才决定,各自分散,或许,我们的,祖先,是对‘魔’方,充满,亏欠,在做了,那样的,事之后,被歉意,淹没,以此……赎罪。”

因为知道群聚之后,力量难以控制,所以疫鬼分散,一代一代,只清楚必须要独活,却不懂何意,遥远的过去,当真是‘神’方驱逐疫鬼吗?抑或,是疫鬼选择了自我处罚?熟知内情的人,早已经殒没,岂能获得正解?

“你是说……我们数百代前的祖先,是受不了良心谴责,而不愿接受‘神’方的奖赏”

“我是,这么,相信着。”相信疫鬼所存在的善良之心。

一个故事说完,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解读,有人认定‘神’方背信,怨恨他们不守信诺,有人同情疫鬼,付出了,竟未得收获,她却想到另一种可能,以她自己的信念去模拟祖先心境,若不忍伤人,是疫鬼也拥有的感情之一,那么,谁能担保,那世的祖先,不曾这般想过呢?

宝宝缓缓地,拢裙,屈膝,在疫鬼头子面头,伏身下跪。

“你——”疫鬼头子不解其意,被跪得莫名其妙。

“求你,出面,自首。”

“自首?!我为什么要——”

“逃不掉,太多,貔貅,要找你,只是,时间问题,垂死抵抗,不过,徒增,伤害……求你,出面认错,让狍枭,领你回去,他需要,一件功绩,换取他,活下去的,机会。”

“说穿了,你是为自己的幸福打算。”他冷笑。

她没有否认,更无法否认,近乎五体投地,额心按在湿泥上。

“不过……我一点都不讨厌这种诚实。”疫鬼头子蹲下身,伸手扶起她。“这几天,我确实很懊悔,兴许你是对的,我们疫鬼宁可孤单,不去亲近任何人,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害怕误伤人。伤人的滋味,原来这么难受,当时祖先们也是这样吗?我真的没有想杀人,我只是……想让神族知道,我们疫鬼的吞忍不是懦弱怕事,想教大家别再欺负疫鬼、排挤疫鬼……”

他与其他疫鬼相约,要在湖沼里再聚,这么多日,没等到谁回来,他已知不妙,曾想过干脆冲出湖沼,与貔貅拼命,战死又何妨,他早就看开了,只差没人从他身后轻推一把,助他下定决心。

她可以感受到,握住他柔荑的那只大掌,正因剧烈悔意而微微颤抖着。

“我和狍枭,陪着你,一块,去向神族,求情,再看看,还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好吗?”她轻声安慰。

“嗯。”他握紧她的手,此时此刻,他太需要有谁在身旁,给他力量。

认错的力量。

栖息于湖沼的暗鸟,成群受惊地振翅飞逃,黑色羽翼展开,仿佛黑云,布满已不见天日的上空,嘈杂尖叫充斥隔膜,说利如剑啸。

影子,自头顶驰过,暗鸟飞窜殆尽。

宝宝蓦然一惊,松开疫鬼头子的手,她没有忘记,狍枭再三交代过的话——他若碰你,我还是要扁他。

那影子,说不定是狍枭。为免误会,也为免必须费尽口舌安抚另一只暴跳如雷的男人,她乖巧的与疫鬼头子保持距离,这更是为疫鬼头子着想,她不乐见狍枭不给人解释机会,直接蛮横地挥拳打他……

希望狍枭没看见疫鬼头子伸手扶她起来那一幕。

那只吃醋鬼。

她仰首,本能地追逐光影,那止歇于她头顶正上方的巨硕身影。

笑容,凝结。

那,不是狍枭。

是兽。

一只美丽巨大,且呲牙裂嘴的兽。

一只她不曾见过的兽。

一只,貔貅。

第10章(1)

既非狍枭,也不是狍枭的家人,那只貔貅,她不认识。

通体碧玉,鬃毛似翡翠,透着光,迎风吹扬,浓绿眼眸一瞬间也不瞬地瞪着她与疫鬼头子,她立即反应过来,这只貔貅是天庭召侍的天禄兽,听命于仙人,与狍枭目的相同,都是为擒拿疫鬼主谋而来。

在其身后,还有几位持矛天兵尾随。

她没有料到,竟被其他貔貅察觉此地!

“快走!”她旋身,拉着疫鬼头子便逃。

“怎、怎么?!他不是你的那只貔貅?!”

“不、不是!狍枭不、不会变,兽形!他是——听命于,神族……”

身后巨吼长啸,震得湖沼微微撼动,她只是背脊一沉,锐爪穿透肤肉,痛楚猛烈炸开、好似千斤重的巨岩瞬间朝她身上倾倒,她被碧绿貔貅按压在地,动弹不得,她试图挣扎,背上力道更重,几乎要压碎她的四肢百骸,而疫鬼头子的情况同样糟糕,貔貅另一手爪子直接穿透他的胸口,使他呕出几口鲜血,昏厥过去。

“就是他了吧?”碧绿貔貅开口,爪子一勾,疫鬼头子串在长长尖爪上,凌空而起。

“对,是他,我们可以返回复命。”一名天兵道。

“另外这只雌疫鬼呢?”真弱小,不过是爪子一按,就见她痛得吐出血水。

“一块押回去,所有闹事的疫鬼,都不能错放。”天兵说罢,便要降下擒她,还没能碰到她半根毫毛,一道光芒利锋,袭取而来!

碧绿貔貅挥爪一挡,免去天兵遭袭机会。

狍枭怒气沸腾地赶至,看见兽形貔貅爪下的她,更是火上添油。

“给我放开她!”咆哮同时,他动作更快,瞬间来到碧绿貔貅前肢,送出两掌,要逼他推开爪子!

双方体型差距恁大,碧绿貔貅更比寻常貔貅大上许多,狍枭使劲全力一击,成效虽不足十分,仍让碧绿貔貅挪退数步,踉跄站稳,这已给足了狍枭时间,如雷奔驰,将宝宝抱离他爪下危险范围。

她受不住移动颠簸,任何扶起或放下的动作都带来极度痛楚,口中鲜血涌冒不止。

“宝宝!”他迅速护住她的心脉,以法术帮她止血,她的肋骨腑脏,恐怕已受创,呼吸吐纳显得困难,脏臆起伏慢慢的,好似每吸入一口气,都耗费全身力量。

他没练过救人的法术,他不会!他爹娘才会!必须马上带她回去——不,那太慢!用心音把他爹找来!

他正要呼唤他爹,碧绿貔貅却还以重击,狍枭勉强闪避,依旧被爪风狠狠扫至一旁,若再躲避一些,他定会伤得无法起身。

“貔貅竟出手攻击貔貅?!”碧绿貔貅对于狍枭的出手,相当不谅解。貔貅之间虽无交情,但莫名动手也教人不悦。“你是想争功吗?!”

“呸你的争功啦!我打你是因为你弄伤她!”狍枭咽不下这口怒气,不顾自身与碧绿貔貅的差异,继续出招,双臂凝满星光,十指利爪蹦出,臂肌,暴愤凸出,狞美脸庞让杀气占据。他招招凶狠,攻击碧绿貔貅同时,没忘掉打开心音,吼了一句“宝宝有危险!快过来我这边!”便全意与碧绿貔貅开战。

狍枭招狠凛冽,碧绿貔貅不遑多让,貔貅同类厮杀,可不是玩玩了事,特别加上新仇,交手气力啊,更加充满你死我活的干劲。

人形貔貅与兽形貔貅,由湖沼上空打到湖沼泥面,整片树林随着掌风爪锋呼啸而迸裂碎散。一棵棵化为湖沼间的尘泥,狍枭体型小,动作灵活,然而貔貅恢复兽形时,力量远胜人状,光是臂力一挥,便能破岩断木,再加上四足一尾,满口利牙,优势不输狍枭,况且,能受天庭召使,必是貔貅之中数一数二,在碧绿貔貅眼中,狍枭只是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不足为惧。

貔貅互殴,若一方现出兽形,另一方绝不会蠢到不以兽形回手,毕竟体型差异足以致命,人形再轻巧利落,拳头落在原形貔貅身上,不啻以卵击石,即使使出全力,兽形貔貅的受创程度也不可能达到十成。

面对此景,眼前小毛头仍是人模人样,不恢复兽形,兀自进攻出招,不由得使碧绿貔貅心生疑惑。是看不起他吗?以为用人形便能轻取他?思及此一可能,疑惑转变为愤怒,貔貅的高傲自尊,怎容人看扁践踏?!

宝宝忍痛睁开眼缝时,看见的,便是狍枭朝碧绿貔貅扑上,遭巨兽貔貅正爪直袭,五爪血痕由狍枭胸口刷裂而下,血珠子溅散开来——

“不……”她想匍匐爬出,身躯却无法挪移,十指在湿泥上耙出浅浅抓痕,只剩疼痛侵袭的身体连一动也没动,“狍……狍枭……”和着血,她虚弱想喊。

天兵傲伫于她面前,阻挡去路,一人以捆仙绳缚住疫鬼头子,一人手中绷紧的绳,自是要捆绑她,即便她毫无反抗能力,天兵忌惮疫鬼释毒的本能,反折其臂,缠上粗砾坚硬的绳,硬生生将她拎抬起来。

“不要碰她!”狍枭抹去满脸鲜血汗泥,愤然嘶吼,身后碧绿貔貅却不放过他,乘胜追击,长尾拦腰卷住狍枭,把他拍甩在地,一回、两回、三回——最后狠狠抛往湖沼中,任狍枭被泥水吞噬。

“碧貔,够了,我们不是来看你们貔貅自相残杀。”天兵之一劝住他。“疫鬼已擒,返回复命。”

碧貔甩净沾爪上及鬃毛鲜血,对于腥臭仍很排斥。“走吧。”他也想找个山泉,清洗身体,湖沼的瘴息,他一刻亦不想多待。

“吼——”

响彻天际的沉雷咆哮,撼天动地,震倒好些棵巨木,沼面上波澜骤起,轰隆轰隆的回声,久久不休止。

湖沼泥浪汹涌,窜至半空高,与弄出此波泥浪的始作俑者,脚踏高浪,金光夺目炫亮,金玉交击声,玎玎作响,覆身沼泥如遇反弹,一块块震离老远,美丽澄澈的身躯,不容污秽沾染。

碧貔眯眼转身,对上另一头巨兽。

由黑至金的渐层鬃毛,熠熠辉明,源源不绝的星碎由末梢嚣狂飞舞溢开。巨兽低狺。雪白獠牙露唇而出,反耀出森寒锐利的光芒,腾空身姿雄挺倨傲,金眸炯炯带刺,与碧貔用眼神厮杀。

“狍……枭?”她细不可闻的低呼,双眼迷蒙地望着明明很陌生,却又觉得那般灿丽色泽的毛发,与曾在她掌心磨蹭梳滑下,拥有它的主人满足地流露着餍娇慵懒,最后干脆往她腿上枕赖,将她牢牢圈围的暗金色蓬发相仿……

变不成兽的貔貅……

忘却此一本能的貔貅……

盛怒之下,恢复原状。

“终于愿意认真了?”碧貔兴致也来了,欺负人形小貔,有失前辈风范,现在双方皆为兽形,再打一场才过瘾。

狍枭狂妄傲慢地冷嗤,一声长啸,吼声回荡,暗金色巨兽已驰近碧貔,迅雷不及掩耳,还他一爪子血痕!

两兽缠咬互斗,每一掌都拥有击碎批次脑门的蛮力,每一口都能轻易咬断对方咽喉——

恐怖的嘶吼,弥漫的血腥,爪子划破肤肉的悚然声音,利牙咬碎筋骨的脆裂闷响,一时之间,没有停止下来的踪迹……

狍枭被撕裂开来,腑脏掉得漫天都是,赤红的血,交织若雨,腥浓气息,掩盖掉湖沼树林的腐湿味,硬生生扯散的肢体,凌乱四散,左前肢在那儿,右后肢落进沼泽里,载浮载沉,而肋骨碎得彻底,一块一块血肉,鲜红刺目——

“狍枭!”宝宝惊叫坐起,汗泪交濡,爬满小脸,身子停不住激烈颤抖,从牙关、从十指、从骨髓深处,一波波侵袭上来。

一瞬间猛然坐直身的力道,撕心裂肺,痛到她蜷弯躯体,好半晌也止不了剧痛。

“躺着别起来。”

有谁搀扶她,半强迫地逼她先侧身躺着,再慢慢将她蜷成小虾般的紧绷身体扳平。

“狍枭……狍枭他……”她发出呜咽,进而失声痛哭,泪水如珍珠了,自眼缝间颗颗坠落。“不要……不要……狍枭……”

“宝宝——别这样,你身上有伤,太激动地哭泣吐息,会让你很疼痛。”

她听出说话者的声音是属于狍枭他爹所有,倾力抓住他的衣袖哀求。“……救狍枭……快救,狍枭……求你……求求你……好多血……散得,到处,我看见,手……脚……落下来……要快,不快些,他会死……他会死……”她哭着大颤,涕泪纵横,狼藉可怜。

“冷静下来,有性命之虞的,不是他,那些掉落的手脚、四肢的血肉,不是宝貔的。”狍枭他爹叹息。

“……咦?”她惨白的脸蛋,有短暂错愕停留,好半晌才又恢复慌张,腮间泪痕犹存,在冰凉颊畔兀自湿亮。“我明明……看见……”

“你惊吓过度,也可能伤得太重,甚至昏沉,事情发生时,以为是宝貔受重伤,实际上,遭咬得支离破碎,濒临死亡的那方,是碧貔。”她怔住,迟缓地咀嚼狍枭他爹的语意——

不是狍枭?

半空中,解体般恐怖景象,血雾纷纷,浓烈腥息,断肢,腑脏……是另一只貔貅的?

“宝宝他……差点要死碧貔和两名天兵,他杀红了眼,完全失控。”狍枭他娘缓缓走近石床,坐在床沿,精致俏颜因忧心忡忡而显得黯然失色。“我们赶到当场,他几乎快把碧貔拆解成几十块……”

接获狍枭求援心音,她与孩子的爹飞驰赶至,所见景象惨不忍睹,连她也禁不住双腿发软,被腥臭呛得频频作呕。

她只曾在狍枭甫出生时,见过稚幼猫状的兽性,他恢复成巨兽的模样,她头一回看到——巨大、狂狷、充满力量,金亮与墨暗色并存,连带周围星芒亦非纯粹澄金色光点,阴鸳的黑,也散围其身边,浑身浴血,獠牙叼着一只断掉的兽肢,没有貔貅嫌恶血腥臭脸,反倒流露出嗜杀的乐此不疲。她吓得尖叫,除了尖叫外,什么反应也没有,满脑子只剩“糟糕!宝宝变回凶兽!变回凶兽就一切都完了——”的恐慌念头,若非她夫君回神得快,二话不多说,上前制止狍枭发狂咬断碧貔的咽喉,并出尽全力,打昏狍枭,情况不知会演变到多难收拾的地步。

“那狍、狍枭呢……他、他在,哪儿?”宝宝颤声问。

“……”狍枭他娘还没开口,哇的一声,眼泪倾巢而出,她夫君展臂抱住她提供肩膀让她擦泪抹鼻涕。“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宝宝被他们带回去了,死定了,他们不会放过他……养这么久,早就养出感情……不绝,我不要宝宝死啦……你去把他救回来好不好?我跟你一块去把我们儿子就回来好不好……”她扯着夫君的衣襟,近乎任性撒娇。

“……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狍枭,到底,去了,哪里?他受伤了吗?为何,会死?你们,别说着,我不懂的,话……”宝宝又怕又慌,如坠落五里雾中,摸不着头绪,瞧不见边际,茫然无知,最是可怕。

“阻止了宝貔,随之而来的天人,同样看见那一幕,他们认定宝貔凶性未敛,且变本加厉,以前凭恶兽身体作乱,尚有克星能治,现在有神兽躯壳保护,定是肆无忌惮,于是,他们带走了他。”狍枭他爹平稳叙述着经过,眉头深锁,神情随淡然,扶住爱妻肩头的手背上,愤跳的青筋,泄露他的隐忍。

“带走……带、带去哪里?”宝宝按紧泛痛的胸口,稳住气息,再问。

“还不知道。若非天牢,也会是天界某一处禁地。”三只女儿已经到外头去探查消息,尚未回来,狍枭被捕,她们同样寝食难安。

“……为何,要让,他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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