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弦柱思华年。

大山苍茫，他站在霭霭暮色下，带着一丝磅礡。沉沉的楚天底，染的他一张白净的脸略显黯淡。他是当今京城名人，是异族王子，是当朝公主的驸马爷。

在他眼前是三年前的在梅树下救下他的恩人，京城一代名妓。

白绫搁在帽沿边缘遮着她的脸，藏着一条划破她下巴的伤疤。京城最好的大夫说了，即使敷了最好的药，好了也无法恢复原先的容貌。

这一天梅花树下，一瓣一瓣如雪花落下，晚风徐徐，奈何佳景不常。

她掀起单薄的嘴唇，一字一句，沾着花香，又字字淡如流水。

「墨白。这一世你欠我的，我要你下一世偿还。」

再多后悔都改变不了什幺。

两人站在峻峭的山崖边，下面是万丈深渊，急湍的溪流，埋了无数的尖锐石岩。

「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许死。」

墨白看出她的意图，气急败坏地大吼。可是她早就找好了人拦住他，那些都是当今最恨岳橙的人，如今又有谁能阻拦她。

张开双手，彷若是安详睡去，岳橙往后躺去，面朝上，她看见墨白最后一刻拔刀伤了拦却他的士兵，终于还是发狂似的冲上来想要拦住她，但还是慢了一步，缠在帽边上的白绫脱落在大风中一点一点揭开她的脸。

他只抓住白绫。白绫底下，她对他微微一笑。就像三年前，他初见她时一样，带着几分孩子气。

「墨白。我要记住你，若有来生我绝不放过你。」

她是面容已毁，不复当初。

岳橙看见他张开嘴，面目狰狞，张手也想纵身跳下，大批侍卫涌上拦住。风声盖过他的声音，她闭上眼，刺耳的颳过她耳畔，岳橙觉得很像哭声。

真好。至少她死了，还有人替她哀悼。

她有万丈山绫替她做墓，日月山河与她陪葬，她不怕。

灰烬一样的天空终于滴下了雨，先是一丝一丝细线，顷刻大雨如林。

山霾朦胧。

魏慕执鞭策马，凭着多年前一回误闯的印象，循着林子往山上疾马奔去。背上尚未处理的伤口迸裂，沿路是斑驳血迹。

「少当家，前面因为山雨，听说前些日子还走山了，还是别过去了。」赶在背后的随从追了上来。

真不该让少当家看到那封书信的。原以为只是一封普通的问候，没想到竟是诀别信。

见对方不搭理。他又是加快上前，总算挡住前方的人马。

「少当家，你都赶了一天一夜，怕是迟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头怎幺和老爷交代。」

「那就当我是死在外面了。」

咬紧牙关，魏慕闪开拦住他的随从，抽鞭又是加快马力。

奔驰了一天一夜，马匹应是也乏了，但就像是与他一心似的，乖顺地任着被抽鞭赶快。

就快了。

拜託，千万不要有事。

曾经，他相信只有有心。就能改变一切，他假装看不见分歧，能够退让他就忍耐。殊不知竟造成现在的局面。

山雨来得还是太晚，大风去，一片山路尽收在暮色里。

「人有时候很奇怪，很多事其实没有意义，却拚了命也要完成，只是图一个心安。」他彷彿可以看见她就在眼前。耳畔却只有落叶摩擦声。

这年，群山环抱，大溪磅礡，最好的美景，只可惜即使是曾经的海誓山盟，也沦落是尘埃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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