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永乐十五年一个春日的黄昏,我坐在浅黄顶青鸾轿子里,隔着纱窗,悄然瞧着金陵街市的繁华。京都比起宁王府所在的南昌来,自然是人烟阜盛,在润如酥的细雨中显得朦朦胧胧的,仿佛是流动了的清明上河图。
我当时是宁王府里尊贵的宛陵郡主朱琬菱,千金之躯,自然不便抛头露面,只能坐在轿子里,由着侍卫,丫鬟,嬷嬷前后左右簇拥着,缓缓地行过街衢。
这样的蜻蜓点水似地匆匆扫过,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快,然而却也无可奈何,父王本不允我外出,只说京城规矩大,郡主应当守着郡主的本分,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去,我再三央求了,他才勉强答应,但也只容我躲在轿子里悄悄地看一眼。
于是,在父王带着林弘去拜见皇上时,我便带着一大群下人们,浩浩荡荡地从暂居的皇宫西苑出来,往夫子庙秦淮河那边去。
木兰是我的贴身丫鬟,她打着纸伞随行在我轿子边,瞧着左右两边实在是热闹得紧,便对我笑道:“郡主,这里好热闹!您不能下来仔细看看太可惜了!”
李嬷嬷忙喝道:“小蹄子浑说什么!郡主是什么身份,岂可抛头露面!待我禀明了宁王殿下,好好打你几下子!看你还有规矩没规矩。”
木兰笑得灿烂,伶伶俐俐地说了滴溜溜的一串子,道:“小蹄子再不敢浑说啦!李嬷嬷,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是说说吓唬吓唬奴婢罢了!还有啊,咱们的宁王爷最是气性好,不会为这点小事处罚奴婢的。再说啦,咱们郡主的身份多高贵啊!怎么能让那些庶民随便地看到呢!”
李嬷嬷吃斋念佛,虽然口角上一直不让人,但心肠是很软的,便瞪了木兰一眼,道:“真是的。”她又对我,叨念道:“郡主啊!这京城咱们也看过了,没事儿早点回去吧!王爷与林先生还惦念着呢!”
木兰向我打趣道:“郡主是宁王爷的掌上明珠,宁王爷惦念着是自然,但这又关林先生什么事儿啊!等过了今年夏天,林先生成了我们的郡主仪宾4,再惦念也不迟啊!”
说得周围的下人们一齐善意地笑起来。
我不觉面颊发烫,羞赧不已,理会不好,不理会也不好。李嬷嬷想替我解围,便数落着木兰,道:“小蹄子越发张狂了!又满口胡诌什么!”
木兰笑道:“李嬷嬷,奴婢说错了什么嘛!本来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郡主与林先生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儿!这事儿连咱们宁王爷都是点了头的,怎么是胡说呢!”
再往下说,我会愈加不好意思,一眼瞥见左手边朱楼的门匾上用行书题了“紫藤茶楼”四个流丽清瘦的字,便道:“有些渴了!去这紫藤茶楼里喝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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