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从小赵那里回来，已是很晚。

到寝室里，才发现，我居然还是第一个回来的。

快毕业了，有的老乡聚会比较多，有的找工作为名，干脆不回来住，更有趁着分别在即，搞点煽情，对平时半真半假的女生趁火打劫的。

我也没在意，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睡觉，趴我对面四年的狼友却回来了。

他先跟我海吹一番今晚的电影，再跟我探讨那个倒霉女生胸部各个角度的尺寸和手感，说得飞流直下三千尺，我一脸的泡沫。

最后，他一拍脑袋，哦，对，谢欣晚上打过电话给你。

什么时候？我一个激灵地站起来。

有两三个小时了，我跟她说你出去了。

她跟你说什么事没有？我急切地追问。

靠，你自己去问吧。我说你不在，她就挂了电话，我哪知道。

看我一脸梦游的神情，顿了一顿，他若有所思地问我，你们出了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谢欣找我会有什么事情？

她前阵子一直都没有出现，去了哪里？

她难道没有跟董狼在一起？

她发现自己如同我一般，还是舍不得彼此？

我的脑袋里立刻蹦出无数个疑问，可是，这些疑问如果不是她亲口回答我，我根本猜不到答案。

我最渴望的答案是她想跟我和好，约我出去跟她再谈谈，找个台阶给我下，那么我一定也会原谅她。

当然，这是好的方面。

那么坏的方面呢？

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

难道分手还要分两次吗？

或者把我送给她的东西全部还给我？

这个，不会。

记得有一次我告诉谢欣，我们那幢楼有个男生跟女友分手了，那女孩就把男孩送给她的礼物全部还给了他，满满一大纸箱。有厚厚的书本信笺，也有发卡梳子之类零碎的东西。当时谢欣就说，那个女孩太幼稚了，这些礼物就是青春里的书签，只要不是特别贵重的，其实都应该留着，等到青春不再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慢慢回味。

我的理想不是当什么书签，而是狗皮膏药，永永远远地贴在谢欣身上，所以我听完她的话不发表任何意见，怕她联想到我们身上去。

怕归怕，该来的却还是会来。我当时绝没有想到谢欣那番话，是用来做今天的分析之用的。

那么肯定是应该往好处想的。

可是，那张面试通知书怎么办？

她会当着我的面把它撕得粉碎，然后丢进垃圾桶里吧。

还有，好事可以等，坏事通常都不能等的，谢欣知道我的呼机号，如果有急事肯定会呼我，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啊。

我似乎一下子可以断定谢欣找我的目的来，眉头逐渐舒展，兴奋地手足无措坐卧不安。

既然心里有了底，要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怕立刻去问她。我一秒钟也等不下去，只穿了一条棉毛裤，就冲出了门。

熄灯之前，谢欣接了电话。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周围忽然一片漆黑起来。

黑暗中，我忽闪着激动的眼睛，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兴奋。

找我什么事？

有点事想跟你说。

尽管我仔细分辨，但始终还是没能感觉出她语气中有着害羞或者喜悦。谢欣的声音听上去很压抑，与我掩饰不住的狂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许是电话里面听不清楚，也许是她像从前一样不好意思直接跟我道歉，我还是满怀希望地继续道：上次是我太冲动，算我不对―我真的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每分每秒，脑子里面全是你，我都快疯了，可我偏偏看不见你，你去了哪了？

我说得认真，把这些天来的相思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却又有些酸楚，忽然有种久别重逢破镜重圆时想哭的冲动。

阳阳，今天太晚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中午有时间吗？你来找我好吗？我有事跟你说。

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直觉告诉我，她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要与我重归于好的迹象。

那么，还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非要当面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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