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都过了,
林家栋府中,疯女人的情况大有好转。可是一被问起被关押的原因,一直缄口不语,有时干脆装疯卖傻。
遇到这种情况木非林也束手无策。
这段日子里,逸闻对于林千娇产生了某种高于同情的感情,甚至觉得她有时还是蛮好看的。仿佛老天爷也被感动,林千娇变了个人似的,开始非常听话,没事的时候也安静了许多。
在木非林的点拨示范下,逸闻的武功大有进境,然而招式上的不足固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弥补,内力的欠缺却非三五天可充盈的。
过完年春天的气息也浓烈许多,天气不再那么寒冷。在林府住了很多天的逸闻和木非林,坐在假山上,谈起今后的打算。
天上群星灿烂,山下竹林瑟瑟,清爽的晚上。
“我自然是要为我家和林家报仇。”聊到后来,话题自然是转到了报仇。
“难道非报仇不可么,现在的处境不也很好?”木非林不解道。
逸闻沉思良久,缓慢而坚决地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凶手欠下的血债只有以血还血。”
木非林道:“我不明白。像我大伯死后爹爹和我也没急着为他报仇,不也过得挺好。”
仇恨不在一个层次上,逸闻不想多说。
“你要报仇的人一定很厉害,是不是?”木非林关心地问道。
逸闻点点头,道:“他就是传言中杀人眨眼的魔头十九。”以前他虽然和木非林提起过凶手,但是从来没有说过名字。
“是他?”木非林脸上掠过一阵犹疑,道,“据我所知,十九绝不会轻易杀人,似乎也不会武功。”
“怎么,你认识他?”逸闻吃惊地问道。
“这事太过蹊跷。”木非林道,“过几日我跟你回夜雨城,如果真是他干的,我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有再多的疑问都得咽下肚去。过不久,风吹在身上有些冷了,两人回到屋内。木非林继续为疯女人运功疗治,逸闻则去陪林千娇。
林千娇在房内等得慌,见逸闻回来,吵着闹着要找木非林玩。缠她不过,逸闻只好带她去到疯女人房内。
逸闻指着大汗淋漓的木非林道:“木大哥正在办正事,我们在这里等一会,乖哦。”
林千娇一目之间,竟然怔住了,呆呆地注视着木非林,也不言语。看得木非林都不好意思起来。
自觉大失面子,逸闻赶紧拉她衣袖。可无论怎么拉扯,林千娇都不为所动,眼睛像在木非林身上扎了根。逸闻从来不觉得憨厚的木非林会比自己更受女孩子欢迎,除非林千娇看到根本就不是他。然而怕吓着林千娇,这些天来,逸闻也没让她见过木非林面前的疯女人。
略加思索,逸闻喊道:“木大哥,暂停运功,这女人似乎与我家千娇有些关系。”
木非林依言撤去双掌。疯女人猛地睁开眼睛,与林千娇四目相对,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逸闻吃准她神色,问道:“请问夫人可认得千娇?”
没等疯女人说话,林千娇却吃吃笑道:“嘻嘻,小时候抱我玩的阿姨。”
“我不认识她。”疯女人叹了口气,语气很正常。
逸闻焦急地说道:“千娇从小疯癫,又没娘亲疼爱,甚是可怜。夫人如知道点什么,不妨如实相告。”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疯女人面带怒气,欲冲出房去。
木非林挡在她面前道:“我们将你从小屋里救出来,也没指望什么,你如果知道些什么就请告诉我们吧。”
逸闻眼眶泛红,道:“岳父待我恩重如山,却不幸为奸人所害,我一刻不能找出凶手,一刻也不能安心。”
“你岳父?”疯女人看看林千娇,又看看逸闻,露出质疑的目光。
“对,就是此府主人林家栋。”逸闻道。
“哈哈,死得好,死得妙。”疯女人兴奋得手舞足蹈,笑声比哭声还令人胆寒,“我还巴不得他早死。”
疯女人的反常举动令逸闻极为不快,道:“当日岳父的尸首就在小屋外,夫人连人都已认不出来,再有什么仇恨,也该化解了。为何还出口伤人,对死者不敬?”
“不敬?”疯女人咄咄逼人地冲到逸闻面前,吼道:“如果他把你关在小房字里十多年,你能原谅他吗?”
逸闻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颤声道:“难道说是岳父把你关起来的?”他原本就猜想此时一定与林家栋有关系,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不是他还能有谁?”疯女人余怒未消,道,“他分明是个魔鬼!是个吃人的恶魔!我恨不能将它挫骨扬灰!你既然做他女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好东西!”
疯女人盛怒之下,情绪有些失控,说的话未必准,但也错不到哪去,她没有理由欺骗别人。
逸闻像是被无比锋利的刀狠狠扎进胸口,却故作气愤道:“血口喷人,我岳父乐善好施,恩及乡里,怎么会是什么魔鬼?”
“乐善好施,恩及乡里,他倒做起好人了。”逸闻的激将大为奏效,疯女人打开话匣子道,“你们或许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强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她这么一说,逸闻还是深受打击,却不忍打断她。
“我不妨都告诉你们吧,其实我就是林家栋的结发妻子赵萍,也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武夫,落魄到替人跑腿送信维持生计。那时候他人也老实,不动什么歪脑筋,穷归穷,乡里街坊谁见了他都一个劲地夸。唉,后来她结识了一帮子江湖上叫得响的朋友,什么‘着地滚’陈冲,‘四脚蛇’谈天一帮酒肉之徒。他那帮朋友每一个好东西,三天两头拉他去喝酒赌博,没多少日子整个人都变了,满嘴酒气,一有钱就往赌坊跑,没钱还冲他家中二老发脾气。二老受不过气双双病故,他也不守丧尽孝,整日拿钱去赌,输得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再后来死皮赖脸赖在我家,老父看他爹娘面上收留了他。他却死性不改,偷了我家钱去赌,请朋友喝酒。老父见留他不得,赶他出门,他走到时候还发狠说要给我家好看。老父知他武功高,性子坏,惹不起总躲得起,之后就搬了家。谁知几个月后他竟然带了三万两黄金上门提亲,老父见钱眼开,不问缘由,将我许了他。婚后不久,他就每日对我拳打脚踢,有时在众人面前发泄兽欲让我丢尽脸面,几次想要自杀都被他发现,还威胁我说敢寻短见就杀我全家。为了家人着想,我只得在他凌辱下过活。”
赵萍停顿了会继续说道,“他的恶行我也是偶然得知的,大约十年前,有一夜他没来我房中,还鬼鬼祟祟的,我心中好奇,便偷偷跑去堂上看他做什么,却听到他跟陈冲谈天等人争论什么,隐约听到陈冲说‘我杀的人比你多,怎么才分两成’,后来里面打了起来,他把几个朋友全都杀死在屋里。我心下害怕,就逃回了房中。他回房的时候半夜都过了,我一个劲给他灌酒,灌醉后套出他话,才知道他多年来的强盗行径,前一天他们几个合谋劫了那个很有名的什么一木镖局,大概就叫一木镖局的一支重镖……”
“你说什么?”对她说话并不关心的木非林听到一木镖局四个字,马上跳出来,逸闻赶忙止住他,让赵萍说下去。
“他还笑,说林什么的一点都不中用,三两下就垮了,还说那个龙什么的宝贝都给逼了出来……我听得胆战心惊,但他毕竟是我丈夫,不见得报官,只好将就着过。他后来好像意识到说漏嘴,问我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我使劲推托,他恶狠狠地警告我说乱说话就把我也杀了。之后他脾气倒改观了很多。也是老天看不过眼,他纳的几门小妾都接二连三病死,吓得他不敢再纳。可过了两年,他年纪大了,又嫌我不帮他生个儿子,我顶了句要生找别人去生,他竟然第二天就把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娶回来家,每日和那丑女过,却拿来气我。不久后那女人竟然帮他生了个女儿,他慌了神便把这丑女撵了出去,却舍不得扔掉孩子,让我在别人面前认这个女儿。那时候婉儿都十多岁了,我自然是不情愿,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还是同意了。怀就坏在这孩子长到三四岁时,又疯又傻,旁人都取笑他,他爱面子,硬说是我在外面偷汉字,他倒仁慈地收留了这个野种。我毕竟是女人啊,怎容他这样侮辱,便在众人面前说了偷汉子也强过他偷镖银。当时他倒没有吱声,谁知道才过一个多月后他就把我关进了这个不是人呆的小房子里,每日像狗一样送食,还杀了我娘家人把他们肉做成包子逼我吃。我原想自己作个了断,又想着总有一天要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这一关就是那么多年阿,天杀的林府没有一个人睬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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