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朗的样子有些反常，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疑惑，却也没有追上前去，赶紧转身进了常青阁，文朗的异常一定是来源于睿蓉，那么，需要睿蓉帮我解惑的就又多了一样了。

由于是常来往的，常青阁里头的下人见了我也不必事先通传，都是直接带我去见睿蓉的。走至后堂，睿蓉的寝室中有着淡淡的药味，并不浓重，却还是让我却步了下，一年前的记忆实在是深刻入骨，如一个恐怖的梦魇般，稍微的相似便会触动的回忆。

只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迈步进了屋子，有些意外的，睿蓉并没有在床上，而是打扮妥当的坐在桌前，施了脂粉，面色看起来尚好，只是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桌上的茶杯。

见我过来，睿蓉勉强笑了一下，“姐姐来了，快坐。”我带了笑意，道，“睿蓉，你可算是醒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怎么这就下床了？太医今儿个来过了么？”说着，我示意环佩过去。

睿蓉则轻轻的推开了环佩欲号脉的手，淡淡的，“姐姐，我没事。”我走上前坐下来，“还说呢，你没见昨天有多凶险，把我吓了个半死，后宫里头也是人仰马翻。”后头的话我咽下了没有问，睿蓉明显的有心事，此时也不适当追问她昨日之事。

不料睿蓉却直接开口，“人仰马翻的是永祥宫那边罢，姐姐也是来问昨天之事？”睿蓉的情绪我看在眼里，心里隐约猜得出缘由，自然不会跟她计较，“我当然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顿一顿，握了她的手，“那不重要，都过去了，你没事，那边也没事，那就很好。”

睿蓉抽回了手，“姐姐，我的没事，是因为那边没事，我该庆幸么？皇长子生了下来，安嫔也还活着，人人皆在欢喜庆贺着，否则，也许我现在也不能安稳的坐在常青阁，而是被拉着去偿命了罢！”

我不得不直面睿蓉的抵触，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睿蓉，你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呢？”看着她悲伤又有些绝望的模样，我叹了口气，“睿蓉，这宫里头，许多事是不得已的，只要他心里装着你，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睿蓉流下了泪，“我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姐姐，我跟你说过，我早就认了，我可以看开所有的事，可是到了眼前，当我看到你们所有人眼里心里装的，都是那个孩子，皇子，皇长子，我心里头还是看不开。”

“皇长子又怎样，这只是第一个而已，以后，还会有许多个皇子公主诞生，难道你都要这么难受么？”看着她的样子，我又于心不忍，“再说，怎么会是所有人都只看到皇子呢，这不是还有皇上，还有姐姐，还有这整个景和宫陪在你身边么？”

我本是想安慰睿蓉，却不想她听了我的话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凄厉着声音，“皇上？姐姐？姐姐你昨日奋不顾身的跳下水，不也是急巴巴的去救安嫔？他！他今儿个来了，不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皱了眉，并没有去追究睿蓉话里的指责，而是追问着，“兴师问罪？何来此言，方才皇上他说了什么吗？”

“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就是因为没有。”睿蓉笑得凄凉，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他来瞧我，陪我说话，陪我梳妆，陪我用膳，一切比往日里更加用心，更加体贴，我当然是欢喜的，只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那一句。”

我站起身，抚了睿蓉的肩膀，触摸着她极力克制却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尽力的去感受她的心情，轻声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睿蓉几乎不能成言，“他说，‘睿蓉，你不该这么做，那毕竟是一个小生命，孩子是无辜的……’”

我听了一下子愣住了，文朗为什么这么对睿蓉说，明明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睿蓉推了安嫔下水，为什么说这些来伤睿蓉的心？

睿蓉哭着，仿佛方才在文朗面前没有发泄出来的情绪全都找到了出口，“他还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怪我，无论我做了什么，要我相信，他都会保护我，照顾我……瞧瞧，多么大的恩典，他甚至不问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说什么，我想我现在说什么睿蓉都是听不见的，就只由着她哭喊着，“我不要他无条件的保护，我不要！那才是我的耻辱！原来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狠毒的女人，跟那些个处心积虑的妃嫔一个模样，不管别人说了什么，哪怕来问问我，不要先定了罪再来宽恕，我不要！我不要！”

“姐姐！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对不对？是我把安嫔推下水，我要害她的孩子，是我干的对不对！如果我说，是安嫔她自己跳下去的，她跳下去还不甘心，还把我一起拖下去，你信不信？信不信？”

睿蓉摇晃着几乎站不稳，我连忙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用手势阻止了要过来搀扶的小黛和环佩，“我信我信！姐姐当然相信你！睿蓉不会害安嫔和皇子，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他都错了，大错特错，睿蓉你别难过，还有姐姐在，姐姐去找他评理！”

睿蓉呜呜的哭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真心实意，什么生死相许，在这宫里头，一切都是假的，在他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妾，跟那些女人没什么分别，甚至更不如，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也没有足够的才学容貌！一切都是假的！”

“睿蓉，别这么说，你不要这样！”我有些着急，“你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就否定了你们的感情，这不公平！”

“你能入宫来，跟他在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他是皇上，他要看要听的事情太多了，在他面前谗言做戏的比比皆是，这也许只是一个误会，你要冷静，要理智，你要看清你所处和他所处，替他想，替他看，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叫亲者痛仇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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