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波当然知道孟耀强之所以这么反感萧弹冠,完全是因为孟耀强恨乌及屋。孟耀强心里最痛恨的人是危明强,现在萧弹冠不但是侯闻达的心得,而且迅速成为了危明强手下的第一强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了。
有人说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结怨,原因不外有三个:钱、权、女人,孟耀和危明强的结怨属于第三者。孟耀强原来和前妻在沙潭市第九中学教书,已经混到高级教师的孟耀强见某大学同学官升科长后日子过得滋润,也便动了心思,报名参加全市工商系统的公务员考试,一不小心还真就考上了。小两口,一个公务员一个人民教师,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见孟耀强进了工商系统之后,工资、福利比当老师强,他的妻子也是个好胜之人,便也积极准备考公务员。第三年便也考上了新沙区文化局,当然他妻子的族兄危明强出了大力气,帮忙跑了不少的路。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孟耀强一开始是真心感激危明强的,老婆的族兄,还帮自己老婆搞了一个那么好的单位。于是,他便心甘情愿地做了危明强的小跟班,在进入工商局的第六年,便顺利地接过了张山市局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孟耀强老婆到文化局后,由于自己本来就是音乐老师,能歌善舞,加上工作积极,争取了不少的省、市文艺奖项,为领导争到了面子。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当上了文化局的副局长,还兼了新沙区文馆馆长。当了副局长,跟危明强也走得更近了,舞也跳得多,歌也唱得多,风言风语也就慢慢地钻到了孟耀强耳朵里。孟耀强起初不信,直到有一天两公婆呼哧呼哧做完周公之礼后,老婆去洗澡,他无心翻看之下,赫然看到了危明强发给他老婆的暧昧短信才恍然大悟,便离了婚,从此老婆变成了前妻,危明强顶头上司蜕变成为夺妻仇人。这个打击可不小,孟耀强最近才新取了老婆,是个公司会计,没有前妻漂亮,也没有前妻八面玲珑,但为人纯朴。花枝招展招人采,纯朴善良好自在。――孟耀强说那是绝对真理。
萧弹冠一直想着即将举行签约仪式的接待问题,他向陈波请教。陈波说道:“萧主任做事真是认真负责。但是你不必操心,局长办公会上领导肯定会有安排的,领导说干啥,我们就傻干。所谓签约嘛,不过就是老板来了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然后摆几张桌子把合同签了,再请电视台几个记者一报道,大事成功。其实有有市局导陪着,我们跟着凑个热闹就行。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萧弹冠觉得陈波把话说得轻飘飘的,糊弄他呢。反正明天局长办公会统一安排,到时再谈谈接待安排的事。
果然,局长办公(扩大)会议上危明强做了很详细的安排,还在接待分工上也作了细化,从各个部门抽调了一些人,由萧弹冠统一调配。更让萧弹冠高兴的是,危明强在会上点名表扬了他,说他办事有魄力,事事有落实,上任之后做了很多实事,把服务中心工作搞得有声有色。萧弹冠注意到,侯闻达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陈波心里骂道:姓危的,怪不得孟耀强骂你奸,你表扬萧弹冠就是为了讨好侯闻达?
11月2日上午11点许,萧弹冠随侯闻达、危明强、黄日光、司相如等市局领导一道驱车前往沙潭与深圳交界处黄竹坑收费站迎接章子媚、李爱娜。
很快章子媚他们车来了,萧弹冠数数有七辆,萧弹冠看着章子媚、李爱娜一个一个下来,共有二十五人。章子媚一行开始逐一和市局领导握手问好,萧弹冠给双方互相介绍,也只有他认识双方的人。
“萧主任,终于又见到你了,还是这样么帅气。”章子媚当着领导的面,给萧弹冠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萧弹冠闹了个大红脸,侯闻达等人哈哈大笑。他们觉得两人这么熟悉,签约当然就更是水到渠成了,于是心情随之变得很轻松。
参观,签约,接下来就是把章子媚等人送到宾馆休息,然后准备晚宴。半天下来把萧弹冠累得够呛,正要喘口气,张雅打来电话,说不好了,好几个基层干部因为上次分宿舍楼的事,过来“闹场”来了。萧弹冠一听,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怎么这么巧,闹场还挑到这个日子,这可如何是好。
萧弹冠敲开会客室的门,附耳跟侯闻达简单地说了些事。侯闻达皱着眉说道,有这种事?你快去看看,一定要处理好。
萧弹冠跑回服务中心时,正看到张雅陈霁满头大汗地跟一堆人解释着什么,陈波倒是不见影子。他一出现,一堆人便又涌向了他。萧弹冠哪见过这架式,也有点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弹冠来不及细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快点把这些人给打发走。萧弹冠并不认识这些基层干部,那些基层干部却认识他。萧弹冠问陈霁:“陈主任呢?陈主任呢?”
“哦,我来了。”还真巧,陈波正端着个大茶杯走进来。想必刚刚他是在各科室串门去了,这一叫,他恰巧就听到了。陈波看到这么多人,好象事先知道似的,一点也不惊讶,说道:“各位静一静,这位就是我们的服务中心主任萧弹冠,有什么事,慢慢说。”
萧弹冠没心情跟他们瞎扯,说道:“今天实在是不巧,没时间招呼大家。我看天也不早了,陈主任你安排他们吃外饭先。”
那些人却说他们是过来问分房子的事的,听说还有几套没分出去,都想来争取争取。萧弹冠想哪还有几套呀?哦,应该是几个局领导的,他们都有房,暂时就简单装修了一下,除了大刘住着侯闻达那一套,其他都还空着。可是怎么就会把主意打到领导的房子身上去了呢?
萧弹冠跟他们解释。他们哪里肯就这样散去,萧弹冠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危副局长求救。很快,何秘书便赶了过来。何秘书跟随领导多年,处理这些事儿最拿手了,便对萧弹冠放心地走,他一会就把事办好。
萧弹冠回到宾馆。侯闻达接长那张马脸,问萧弹冠:“小萧,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干部来闹场?”萧弹冠也纳闷,这些人好象事先得到通知似的,专挑这个日子。而且又是谁散布流言,说还有多余的房子没分呢?
危明强说道:“我看这里面有问题,过几天一定要查出来,好好治治背后整事的人。”不过知道今天招商引资签约的人挺多,就是真有人故意捣鬼,一时半会恐怕也查不出来。
次日,李爱娜等人回深圳,章子媚说正好趁机在沙潭市游玩几天,便私下里留了下来,由萧弹冠陪同。章子媚提议去桃源山庄看看。
桃源山庄离市区有12公里左右,建在桂昆山的一条小峡谷中,峡谷林木蔽日,山溪流水潺潺,冬暖夏凉,确实不逊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还别说,原来确实有几户很多附近的居民到里面住,过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清净日子。不过,自从市政府去香港招商,在峡谷中建起桃源山庄之后,这几户人家便被几万元打发到峡谷外面的山坳里去了。
一阵凉风吹来,把站在谷口的章子媚吹了个激灵。
桃源山庄的别墅很清雅,但贵得离谱,一幢两层半一晚3888元!峡谷地气比较湿润,一楼便由章子媚带来的司机住,他们便住在二楼,一人一间,另一间空着。
那晚,章子媚抽出一支烟,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幽幽吐出,看着香烟袅袅,就是不说话。《冷冷的夏》旋律是那么的忧伤,那么暧昧。萧弹冠有种预感,感觉章子媚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说,而且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果然,章子媚在吐出最后一个烟圈之后终于说话了,她幽幽地说道:“小萧,我身子既然都已经给了你,索性把心也掏给你吧。”她慢慢道出她的故事。
11年前,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后她从西安母校回到老家,在湖南山歌剧团做文艺编导。她风华正茂,青春亮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两年后又有了一个她深深爱着的老公,生活是那么的一帆风顺,以至于她从来不怀疑自己将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度过平淡而幸福的一生。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深爱的老公居然和闺中密友倒到了一张床上,老公和密友的双重背叛让这个女人彻底崩溃,天都塌了下来!在失魂落魄半年之后,她带着一纸离婚协约,从此在家乡的小县城消失了!
这个女人的人生开始重新洗牌,是深圳接纳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正是1999年美国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的第二天,在深南大道的“热带雨林”迪斯科大厅里,她呼吸着混杂着汗臭、烟臭、脂粉味的浑浊空气,她忘情地扭腰甩头,想把痛苦统统甩掉。dj用嘶哑的声音动员:“美国佬轰炸了我们的大使馆,愤怒的中国人,跟我一起喊,操,操,操,我操他妈的!”全场发出疯狂的“操”声,她第一次这么忘情这么声嘶力竭地喊着脏话……
她爱上了深圳这美丽而繁华的都市,是这里接纳了她一颗受伤的心,又给予她新的希望。她要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在这里安身立命。她做过普工,但还虚弱着的身体适应不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她做过公司的白领,可是受不了色鬼上司的骚扰。就这样在深圳兀兀一年多,几乎就要撑不下去了。
她似乎又将再次被命运所抛弃。她永远记得那天,1999年12月24日,在南头的一幢高级办公楼里,穿过长长的走廊,高跟鞋“笃笃笃”地敲打着忐忑不安的心,她见到了毁了她又成就了她后来人生的那个男人!那个满脸麻子,矮胖的50多岁台湾男人!
就是那个男人,强奸了她!就在豪华的办公室的沙发上!她痛苦地在深圳河边徘徊了很久,但是她想到年迈母亲垂垂白发,女儿死了她又怎么活?这个被命运逼到绝境的女人,最终向现实妥协!她跟了那个台湾男人。她不可能爱他,甚至憎恨他,但她的确需要他,这就是一个弱女子的悲哀吧。她后来这样想。
她无法继续容忍象金丝雀一样被圈养!后来她积攒了一些钱,离开了那个男人,用自己的聪明智慧,竟然也闯出了一片天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还越做越大,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富姐。
章子媚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眶里泛着泪光,她倔强的仰着头,任泪水在眼眶打转。女人因为某种不得已的肮脏,而益显得高贵,在这个欲望的世界里,保持一颗一点点自尊都显得那么的奢侈!
萧弹冠不说话,他多么想抚慰这颗受伤的心,然而他又是多么的无能为力。他只有说道:“章姐,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章子媚慢慢转过头看着萧弹冠,说道:“放心吧,章姐不会哭的!”她又点了一支烟,接着说道:“那个女人就我,那个台湾男人就是xxx万方集团的老板!你肯定听过,深圳最大的台资企业。”
“在别人眼里,我是又有钱又漂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政府官员为了招商围着我转。其实我自己觉得自己蛮可怜的,我身边没有什么异性朋友,一再的被伤害,让我对异性深深地憎恨和警惕。哪知道遇到你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是我最可信赖的朋友…….我特别害怕过生日,今年的生日,我自己包了个小k房,一个人唱生日歌唱了几十遍,边唱边流泪。”
萧弹冠安排道:“章姐,你这么好的女人,一定会有一个好男人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的!咱不作践自己了,啊?”
峡谷的夜晚凉凉的,章子媚的故事让萧弹冠感到彻骨的寒冷!他打了个冷战,紧紧地楼着章子媚,发现她的身体冰凉!他搂得更紧更用力,想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点温暖。
那一晚的夜谈犹如一场梦,永远地留在了萧弹冠的脑海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他把章子媚抱回房间,盖上厚厚的绒被,想了想又从自己房间把被拿过来加上。但见她一头青丝披散于枕畔,娇艳的面庞此刻安如婴孩,谁曾想她曾经是那么地无助于这个尘世。萧弹冠悄立半晌,凝视着她熟睡娇憨的样儿,心都化了。那散乱的青丝,那梨涡浅笑的双靥,那羊脂白玉似的秀颈。。。。。。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萧弹冠心里充满了满足和怜爱。
第二天一早,萧弹冠悄悄起床,让桃源山庄服务总台订了个生日蛋糕,上面写着章姐生日快乐----一个心疼你的男人。
他要在章子媚醒来的那一刻,点亮蜡烛,为这个曾经自己流泪自己擦,自己唱歌过生日的女人,唱首生日快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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