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帕擦去溅出的体液,宇文把萧重轻重新塞回被子里。
“行了,躲够了没?”宇文拿下萧重轻固执地覆在眼睛上的手臂。“你可真是会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在意个没完。”
“这、这种事、不……”
“别跟我说你长这麽大都没做过。”
“就是因为年纪大才……!”看著宇文似笑非笑的脸,萧重轻放弃了辩解,把脸别到一边。“宇文,我比你大,别捉弄我了。”
“比我大?哪里?这里吗?”宇文坏笑著用手在被子上一拍。
萧重轻身体一绷,脸红得像番茄一样,捂住了腿间的位置,“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年纪!”
“哦,那这个到底是大还是小?”
“是……是……”萧重轻张口结舌,没有发觉到自己又被轻易地绕进了圈套。“也、也不小……”
此时,宇文已经忍笑忍到快要内伤。迟钝的男人才发觉自己被耍了,手背盖在脸上轻轻地“啊”了一声,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说起来,自己在他面前,的确从来没有过年长者的样子。倒是那些令人不堪的一面,一点不少地都被他看去了。
萧重轻再次叹了口气,不去回想。
支起身体坐高了一点,在四周并没有发现水杯之类的东西。想来也是,昨天什麽都没带就从家里跑出来,连看诊费都是宇文付的,当然也没有人会为自己准备这些东西。
当宇文拎著几个袋子再次回到住院处的时候,发现萧重轻所在的病房增添了新的病患。为数众多的亲友团进进出出,显得忙碌又嘈杂。他在入口处站了一会儿,避过好几拨来往的人群才得以进入。
因为身体虚弱而脸色苍白的男人,孤单单地坐在角落的床铺上,睁著一双看不太清楚的眼睛,茫然地看著来去的人群。
那种表情,是一个孩子知道自己得不到糖果,而只好远远观望著得到别人得到,既羡慕又渴望,压抑而又卑微的微妙表情。
直到这一刻,宇文才发觉这个男人仿佛一碰就碎似的微薄的存在感是建立在这样飘渺的东西上的。他大踏步地走过去,重重地在昨天的椅子上坐下。
“宇文……?”
萧重轻有略微的惊讶,这惊讶很快就被之後急速到来的几乎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的安心的笑容代替了。
这种神情太过明显,以至於让宇文有少许的呆滞而不晓得该怎麽回应。他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埋头在袋子翻找起来。
“饿吗?”
“不,不饿。”
“要喝水吗?”
“要。”男人爽快地点头。
萧重轻把瓶子里的水咕嘟咕嘟喝掉一大半,看起来是真的渴了。宇文看著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麽表情吧?甚至於对於宇文的到来所感到的安心,他大概也丝毫没有察觉吧。
宇文拿出一份刚做好的三明治递到他手上,“多少吃一点吧。”
萧重轻端详著印有著名连锁西点店商标的包装,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向宇文淡淡地笑说,“……我儿子,最喜欢这家店的点心,我给他买过好几次,自己却还是第一次吃。”
然後他小心翼翼剥开包装,默默地咬下去。
宇文慢慢坐直身子,男人微垂的颈项从衬衫领子里裸露出来,坦露在他的视线中。
如果我现在有吸血鬼的牙齿,一定二话不说就咬上去……不,正因为没有,反倒更想咬。
宇文莫名的烦躁起来。
“吃完了再躺一下,我还有事,先离一下。”他丢下购物袋,看也不看一眼萧重轻,起身离开。
“啊……宇文!”男人有点张惶的声音从他背後急促地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模糊地“啊”了一声作为答复,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病房。
像追赶什麽或是逃离什麽似的急行,宇文咚咚作响的脚步直到走廊的尽头才慢慢停下,脚尖的方向一转,又走了回去。
不过他并没有再回到病房里,而是在窗口的位置站定,看向萧重轻的位置。
那个男人握著吃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一动不动地低头坐著。
宇文看了多久,他就一直那样坐了多久。直到宇文彻底离开了,他还是维持同一个姿势坐著。
二十分锺之後,萧重轻再次看到簇著眉头,不知为何看起来表情有点吓人的宇文。
他什麽也不敢问,只是眯著眼睛捕捉宇文脸上的表情动向,困惑地跟著对方的动作轻轻转换著脸的角度。
宇文一边把装药的小包裹扔进他怀里,一边把各种单据粗鲁地塞进裤子後面的口袋,掀开被子把他抱起来。
“出院,回家。”
被男人抱出来的男人,样子好看不到哪里去。
萧重轻缩著肩膀,紧紧抱著药袋,在轻微颠簸中出了医院。宇文紧绷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强硬,萧重轻胆怯著不敢出声询问,默默地搂紧了宇文的肩。
门口停著宇文那辆越野车,男人把他塞进车里,动作虽然粗鲁却小心地没有碰到腿上的伤口。
“老实躺著。”宇文砰地关上车门,返回前座。
萧重轻在难耐的沈默中反复思索著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对方不高兴。
因为想不出来,有时候才更加的胆战心惊。
他这种时时“自省”的态度,与其说是谦逊的良好表现,还不如说是长期被压榨的生活所培养出来的过度反应。宇文则刚好相反,他从来不理会自己的态度会给周遭的人带来什麽样的影响,因此暴躁地对著早晨稍嫌拥堵的道路猛摁喇叭,给後座上的男人增添几许惊惧。
这个季节的早晨特有的,冷冽的风从半开的车窗里灌进来,萧重轻抖了抖肩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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