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而清淡，是天空降下的雪的味道。

目光尽头，携手而去的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却有恍惚的暖意。

华伯收回目光，心里五味混杂般说不出滋味。回想那两人不顾旁人眼光的亲昵相拥，他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沉淀至此。

沉吟间，忽敏锐地听见走路时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想到那个乞丐刺客，华伯戒备地抬起头，往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

两个浑声罩在披风下面的人缓缓靠近。

华伯一边高声呵斥“什么人！”，一边疑惑为何没有暗卫拦住这二人。

“是我。”娇滴滴的调子，走在前面那人赫然是女子。“暗卫防得这么严，进来还真不容易……”一面抱怨着，那女子施施然掀开藏住面孔的风帽。

见到那张柔净中带有无尽艳美的脸，华伯不高兴地说：“这个时候，你来这干什么？”

路秋娘理理云髻，笑呵呵地说：“听说王爷受伤了，文祺少爷他不放心……”

看一眼她身后的那人，华伯训道：“你的职责是照看好文祺少爷，可你倒好，居然带着少爷乱逛？！”

“少爷不是心急么，我就是带他来看看！”似有些畏惧华伯，路秋娘压低声音争辩道。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华伯狠狠地瞪她。

路秋娘咬着唇不说话，眼睛却依然倔强地望着华伯。

他们二者正僵持着，另一着披风的人已然掀开风帽，上前挡在他俩中间。

迎着韩文祺水润氤氲的眼眸，华伯不好意思对他发怒，只得劝道：“文祺少爷，回去吧。”

韩文祺立刻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他细眉紧蹙，似纠结了万道愁绪，华伯看着看着，心有些疼了。

“好了，拗不过你……走，我带你去看看王爷……”

韩文祺本作了与华伯纠缠到底的打算，哪想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整个顿时愣在乍惊还喜的情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真是个不体谅人情的顽固老头……”轻轻拍了下韩文祺的肩，华伯转过身，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叹道：“果真老了，动不动就心软……”

看着华伯都往府内去了，韩文祺却还在发呆，路秋娘不由地心急推他一把：“是谁死皮赖脸地求我带他来白府？还愣着，华伯都快没影了！”

韩文祺被她这么猛地一推，差点摔个跟头，但他毫不在意，忙惊喜无比地向华伯追去。但才跑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路秋娘系上。路秋娘完全预料不到他会这么做，竟木头一样呆呆地任他又熊抱了自己一下。

一股暖流从那件还带他体温的披风上过渡到全身，路秋娘头脑都热得迷迷糊糊了，连他什么时候松手离开都未察觉……

白府的一条青石板道上，华伯正往前走着，忽觉身后人飞快地扯了扯自己衣角，忙转过头去，瞧见韩文祺脸焦虑、疑惑地望来。

“有事想问？”从文祺那双会言语的眼里读出他的心思，华伯和气地问。

果然，韩文祺点了点头。

“我猜你是想问王爷怎么会受伤的吧？这事说来……哎，白克鑫回来了，他本是想害少爷的，哪知伤了凉王。”

听到白克鑫归来的喜悦转瞬而逝，韩文祺黯了脸色。

华伯看了看他，唏嘘道：“还好少爷请了文相来替王爷治伤，只要王爷撑过今晚，就无性命之忧了……可惜了白克鑫，依少爷的性子，定是饶不了他……”

韩文祺不自主低下头，道边的一介卑微小草刚好落入视线。他凝视着那株因雪颓萎的小草，浑身凉透，心也慢慢地被剖成两瓣，一半是安心，一半是痛心。

以为韩文祺被道旁的林圃吸引了注意力，华伯开口说：“这林子里，都还是老爷以前种的松柏…文祺少爷不在的这些年，白府也没什么变化，毕竟是少爷成长的地方，多少有些感情了，他再怎么记恨白家，也不没改建老宅……”

听了这话，韩文祺下意识地往东望去。

看见他的动作，华伯犹豫了一下，这才说：“文祺少爷住过的东院到是拆了……”

心狠狠抽痛，韩文祺勉强挤出个释然的笑容。

见他心里难受却还要强作坚韧，华伯忙道：“不说了，不说了……”他摆摆手，似要把浮现于眼前的陈年往事消末掉。

两人各自沉默着，尔后还是华伯先受不了这清冷的气氛，开口说话：“等会儿我想法子把少爷从王爷身边支开，你就趁着这机会去见王爷一面。”迟疑了片刻，他又补充道：“文祺少爷，为了凉王把自己赔进去，对你而言或许不值。”

这一次，韩文祺真切地笑了，那带着浅浅酒窝的童涩面孔，似在诉说心底的坚持。

华伯不知该怎么劝他才好，正无言以对时，一黑一白人影从林圃另一边的道上一晃而过。

“好险……”看清路过之人是谁，华伯忙吁一口气，幸好这数来棵松柏还很葱郁，能略微遮掩一下他与韩文祺身影，否则被少爷瞧见文祺少爷……

忙转视韩文祺，但见他呆滞地望着白子玉走远的那条石道，正微微颤栗。

可怜的孩子，他是被吓怕了。心中怜惜，华伯走过去扶住他发抖的双肩。“少爷去的那么急，想来是被什么事缠住了，你快去看王爷吧。”

韩文祺僵硬地点着头，这才由着华伯的搀扶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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