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阿标，吃饱了没事干吗？我又没病没痛，有甚么好探访？」李神医气鼓鼓的说。

我装作疑惑的样子，故意刺激他说：「嗳！标叔叔说浩叔叔您这大半年没行医，老是孵在家中不露面，一定很无聊，闷得发慌……」

这句说话果然奏效，李神医不听由自可，再听简直无名火起，立时大声抗议：「放屁、放屁！一派胡言！我天天从早忙到晚，恨不得一天有二百四十小时，愿上天赐我三头六臂，早日完成研究，这见鬼的阿标，他那一只眼睛见我闲着没事做？」

也在此际，我与飞龙交换一下眼色，会心微笑，飞龙清清喉咙，拍一下手说：「太好了，浩叔叔，您需要助手吗？就让我和凤舞担当你所欠缺的二头四臂，我俩挺聪明勤快的呢！您尽管吩咐我们便可。」

「甚么？你刚吃过大蒜吗？」李神医一定在想我们两个黄毛小子真无知，竟妄想当他的助手，因而面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向我们发问：「小朋友，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就凭你两个黄毛小子可帮出甚么花样？」说罢更藐视的打了两个「哈哈」！

「李浩：精神病专科医生，曾为美国洛克菲勒大学分子及细胞科学实验室教授，脑神经讯息权威，专研多巴胺(dopamine)和血清胺(serotonin)等神经讯息传递物质(neurotransmitter)在突触(synapse)下的连串磷酸化和去磷酸化以达到脑神经讯息传递的机制。此外，李医生亦在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形成机制研究上有卓越成就。李医生在治疗大脑疾病如帕金逊症、精神分裂症、忧郁症、阿滋海默症作出重大贡献……」飞龙如数家珍般一一说出李神医的威水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神医的情绪经飞龙一番吹嘘后似乎缓和了下来。

我们对李神医背景了如指掌，他必猜想我们定是有备而来，眼珠一转便说：「果然有做功课，那你们又可知道精神分裂症的成因？」我知道李神医有意出题为难我们，好让我们知难而退，所以把问题抛出后，已转头准备工作，意思是我们若答不出问题，自然当不成他的助手，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了。

「精神分裂症的病因至今未明，目前的研究方向主要在脑神经生化学及遗传学上。精神分裂症与遗传有关，患者会以家族性方式出现，相信是由一些特殊基因缺陷所致。例如，有研究指出位于22号染色体t基因的缬氨酸(val)影响前额叶皮质区(prefrontalcortex)多巴胺的分解，而增加罹患精神分裂症的风险。在脑神经生化学上，精神分裂症的发生与多巴胺分泌有关，过多或功能过高时会产生妄想、幻听、混乱等行为；但以药物阻断多巴胺受体而减低多巴胺时，则可减缓精神病症状。此外，n－methyl－d－aspartate(nmda)的功能低下也可能是精神分裂症的重要原因之一。浩叔叔是脑神经讯息方面的权威，我不敢多说了，以免献丑。」我从容不迫地说。

李神医面露惊讶之色，我可以肯定他造梦也想不到我竟能流畅地回答他的难题，他只好再次出招：「好，中医角度又如何？」

这次轮到飞龙扼要地回答：「精神分裂症在中医学归类于『癫、狂、痫』范畴，一般认为是由于『喜、怒、忧、思、悲、恐、惊』等七情失衡又未能纾解，导致脏腑气血功能失常而产生病理变化所致。其性分为气郁、痰浊、肝火、气血两虚，故疗法在于理气解郁、化痰开窍、镇心涤痰、宁心安神。此外，我认为华佗不但是脑外科鼻祖，也是失心疯病的用药圣手，只可惜《青囊书》未能流传后世！」

李神医听罢再次表现得异常惊愕，但绝没有放弃考验我们，发问的题目更专业更困难。他问了许多环绕着忧郁症、帕金逊症、阿滋海默症跟多巴胺等神经讯息传递物质的相互关系和短期记忆及长期记忆形成机制的超高难问题，但我和飞龙仍答得头头是道，叫李神医既惊且喜。

奇怪地，李神医突然停止发问，只定定的站在原位沉思，不过一分钟，便轰然爆笑：「哈，哈……原来就是你两个家伙！」说时得意洋洋地望着我们，竟现出调皮的一面，开怀笑说：「欢迎哈佛和史丹福的医学神童大驾光临！」

李神医毕竟是医学界翘楚，两所顶尖大学同年分别出了一位十五岁的医学毕业生的消息，又怎逃得出他的耳目，他更刻意夸张地上下打量我们一番。

所谓识英雄重英雄，原本怒目相待、势如水火的李神医已作一百八十度转变，现正眉开眼笑、友善地跟我们共进午餐，又滔滔不绝地讨论医学上的问题，完全判若两人，怪不得标叔叔说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正当大家谈笑甚欢，我见时机成熟，便向李神医说：「浩叔叔，您的医术精湛，为何突然退隐呢？这不是太可惜吗？飞龙的亲叔叔也受着这种病症的折磨，正等待着浩叔叔出手相救呢！」

「唉！我是迫不得已的，医者父母心，悬壶济世是我自小学医奋斗的目标，只是我这一套疗法仍有一个未能破解的致命伤，我不想病人性命有任何闪失，因此不得不放下所有俗务，避世埋头研究，望能尽快突破这个盲点。」

「李医生，那现时进展如何呢？」安倍修女急切地问。

李神医摇摇头，忽然答非所问的说：「你们可知李当之是谁？」

「李当之乃华佗高徒，着有《李当之药录》，与同门樊阿和吴普均闻名于世。」我答道。

「对，而李当之就是我的先祖，刚才你们提到华佗的《青囊书》，其中的《神明篇》亦因此传到我这一代，成为唯一流传后世的《青囊书》章节。《神明篇》顾名思义是《青囊书》中有关精神病的章节。」

「原来是李当之神医之后，又得到华佗绝作，怪不得浩叔叔的医术这样高超啦！」飞龙最擅长送高帽。

「《神明篇》为《青囊书》的下卷章节，因此建基于上卷基础篇的知识。要弄明《神明篇》必先读上卷章节中的《养生篇》、《方药篇》和《针灸篇》。只看仅存的《神明篇》确实非常艰深难明，故历代祖先都未能够完全明白《神明篇》。上天眷顾，我有幸找到吴普和樊阿的后人，借阅其家传医学典籍，几经仔细推敲，最终领会出惊世医学圣典《神明篇》！」李神医娓娓道来：「我晓得《神明篇》后就如元化重生，断生判死，再严重的精神病也难不到我，兼且在脑神经生化学上也完全解构了精神分裂症的成因和对应的治疗法。中西医学并用，成效更见显着快捷。」

「现在剩余最关键一点未能攻克，就是如何才能令那些正接受特别疗程的病人在受到刺激后也不会狂性大发呢？解决这个问题先要完全解构精神分裂症的成因，脑神经生化学上……唉！」李神医欲言又止，望望我们，又独自摇头轻叹。我知道李神医在嗟叹甚么，他必然在想《神明篇》和他自己在精神科学的研究是何等深奥难明，我和飞龙纵然是医学天才，一下子要协助他解决目前的难题又谈何容易。

书房内变得一片寂静，因为我与飞龙也清楚知道，自己底子有多厚是充不来的，我俩虽然是医学博士，又对现时医学最新发展了如指掌，但与李神医相比，我们只是两名小学生，

面对这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睿智的飞龙初尝挫败，感到苦不堪言；而我亦好不了多少，不能帮到飞龙的叔叔又令到安倍修女失望，自尊心不期然受到重大打击(哈，大男人维护挚爱亲朋的心态！)。

世事往往回黄转绿，大家都在失望无助之际，我看到李神医桌上的物理书及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物理数式，便随便问句：「浩叔叔也喜欢做物理的研究吗？」

李神医一听惊讶不已，忙说：「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们也是物理天才吧！」

我立时衷心地称赞飞龙：「说到固态物理，飞龙可不是小朋友。」

飞龙也不忘抬举我说「凤舞你对量子化学也甚有研究，听说你曾经应用coupledclustermethod和connectedmomentexpansion去计算hubbard－heisenbergmodel的groundstateenergyandtransitionproperties。」

李神医似乎越听越高兴，面露喜色之余，急忙在白板上写上一条数式，其中包括hubbardmodel项、heisenbergmodel项和一个不知名的项目。他指着这条数式兴奋地说：「大半年来，我每天都是研究着这条lee－hubbard－heisenbergmodel(lhh)，探讨它的groundstateenergy和transitionproperties。你们可知跟脑神经专科有何关系呢？」

飞龙即答道：「hubbardmodel中的电子hopping项对应神经讯息传递物质的传道；heisenbergmodel中的spininteraction项对应突触的状态与记忆机制的关系；电磁场项则对应neromodulator的影响；最后一项就不大清楚。」

「好！不愧为harvard医学神童。」李神医表现得雀跃万分：「告诉你们，这条数式完全解构了精神病，而你不清楚那项是对应短期记忆错误形成长期记忆状态而又以短期记忆机制进行并遇上neromodulator失衡。groundstateenergy反映某人是否先天精神病患者;transitionproperties则反映正常和精神病发的过度条件。」

原来李神医目前有两个难题要解决，完成后就免除了特别疗程的缺点，他亦可再为病人服务。第一个就是lhhmodel，而第二个就是脑外科手术的问题。在lhhmodel上，李神医已得出第三阶coupledcluster的结果cc(3)，相信再用一年的时间就能计出第五阶cc(5)的结果，到时难题就解决了。

不过，现在有我们二人襄助，这条lhhmodel必定很快就可迎刃而解，尤其是我以前已分别计出hubbard－heisenbergmodel的cc(5)和cmx(5)结果。当下我和飞龙立即展开行动，根据那些结果和计算机程序去计算lhhmodel，飞龙使用互联网进入他在lawrencelivermore的户口，上载我俩刚刚编写好的lhhcoupledcluster和lhhconnectedmomentexpansion计算机程序，让这座超级计算机去计算结果。

「ok，辛苦你了！」飞龙向着计算机说，然后按下enter键，计算机程序便随即运算起来。

安倍修女的声音在这时才再次响起，温柔的笑问：「我刚买回来牛油蛋糕和柠檬批，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品尝？」原来她专程从中文大学的mediccanteen买食物回来，我们刚才只顾专注与神医对答，也没留意她已悄悄溜出去给我们买茶点，我的心头不期然泛起丝丝暖意。

「哗！已经下午四点了，怪不得肚子打起鼓来，我非多吃几件蛋糕不可。」馋嘴的飞龙拿起香喷喷的牛油蛋糕直往嘴里塞。

我与安倍修女望着飞龙不禁发笑，我说：「原来在飞龙身上，竟然也可发现标叔叔的影子。」

「几年来都忙着研究，这叫人难忘的柠檬批很久也没有碰过了，我今天也一定要大快朵颐。」李神医开怀地吃着。

我也拿起了一件柠檬批，不知怎搞的，未放进嘴里已经甜在心头！

安倍修女藉这空档与我们闲聊起来：「你们今天有没有到圣堂参与弥撒？」

「由于今天要到来找李神医，所以没有到圣堂去。」我轻轻回答。

飞龙问：「那你平日到那个堂区参与弥撒？」

安倍修女微笑回答：「我每星期天到九龙尖沙咀玫瑰堂(rosarychurchkowloon)，今天参与早上七时半的弥撒，之后便驾驶绵羊仔到这里，你们呢？」

飞龙边吃边说：「我和凤舞喜欢到青衣圣多默宗徒堂(st.thomastheapostlechurch)参与弥撒，这间教堂很适合我们，是天父恩赐给我们的，在这里可以找到我们所渴望得到的一切。」

她惊喜道：「感谢天主！那就约定你们下个星期天早上十一时正到圣多默宗徒堂一同参与弥撒。」

对于安倍修女主动相约，我和飞龙出奇高兴地说：「好呀！」

安倍修女沉思一刻，好奇地问我俩：「你们是否已经正式受洗成为天主教徒？」

我答道：「我和飞龙还未成为天主教徒。由于我们认为信仰，是要在逆境中才能得到更深体验和思索。除了我父母四年前的交通意外，我和飞龙自小得天独厚过着非常顺境的生活，所以我们有相同的想法，要等着往后的逆境来给我们启示，暂时也说不定『情』归何处。」

安倍修女微笑：「你们这样想也有道理，但到时记得把你们的信仰告诉我知，相信必定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我望着安倍修女充满诚恳地说：「我在蓝天复活节晚会，负责魔术表演项目，诚意邀请你做我的助手。」

只见她眼波流转，意态动人的侧头考虑，我的心砰砰地乱跳，深恐她会拒绝，幸然她甜笑着俏皮地说：「如果你不怕我越帮越忙的话，那我就答应你献一献丑啦……」得到她的答允，我才吁出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内心喜悦之情难以言喻。

「哔哔……」计算机响起提示的信号，蓝色基因不负众望以极短时间计出lhhmodel的cc(5)和cmx(5)结果。

「yes!」李神医紧握拳头兴奋地喝彩。

「好，现在就只余最后一个难题，就是脑外科手术……」李神医急不及待给我和飞龙详细地解释困难之处。

毕竟脑外科手术非我和飞龙的专长，一时三刻也想不出甚么解决方案，飞龙问：「可曾找过harvard医学院的马德教授？我想他应该可以提供不少意见。」

「马德教授也想不出办法！他说也许这世上，就只有他到日本讲学时遇见的那一位在这方面堪称盖世无双的日本女医学博士才能解决这个难题，可惜至今始终未能联络上她。」

人生的经历有如过山车，刚刚还欢天喜地，眨眼间又堕进无助的深谷，眼见我们绞尽脑汁仍茫无头绪，天色亦已深沉，李神医便建议：「夜了，你们还是先回家吧！这事急不来，大家继续努力，一有任何进展就立即联络。」我们三人只有无奈地一同离开李神医的居所。

真是一个心情反复，患得患失的日子！

我和飞龙拜访李神医当日纵然使尽浑身解数，亦落得无功而回，回家后费煞思量也想不出第二个难题的解决方法，对于神秘的日本女医学博士，更是想找亦无从入手，想到诊治机会又转趋渺茫我不禁深感挫败(纵使我知道安倍修女是不会怪责我的)。

古语说得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我们以为无望之际，翌日李神医却透过计算机视像与我们对话，兴奋地报告好消息：「小子，最后一个难题经已解决了！昨晚我收到一个电邮，是马德教授所说的那位日本女医学博士发出的，她已巧妙地破解最后一个难题。约一个月时间我便可整理好所有研究结果，到时除可替飞龙的叔叔诊治外，我亦可重出江湖、行医济世了。」

接到这好消息，我和飞龙自然喜出望外，但细想之下，二人不禁面面相觑，一直联络不到的日本女医学博士为何突然主动出谋献策，背后动机实在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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