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先脱开自己的干系,随后写了个传呼号给厂长:“这是我的传呼,你告诉郑明,他有事儿就传我,到时候我陪他去。”
厂长看了看赵老师写的字条,想说什么,办公室门开了,调度小尚跑了进来……
“厂长,铸字机又出毛病了,你快看看去吧。”
赵宏雁老师看看自己像是个多余的人,忙扔给厂长一句话:“你们忙吧,我先走了。”回到家里,看老婆在床上歪着,儿子不在,知道老婆刚刚送儿子去托儿所回来。一见老婆的睡态,腰间又热了起来,忙脱衣上床,把手伸进老婆的胸前一顿乱揉。老婆知道是他,躲躲闪闪的欲拒还就,嘴里边儿却是不依不饶:“昨个儿大半夜的又跑到哪里帮谁做王八去啦以后要是有事儿早点儿说一声,比你强的可都站着排呢。”赵老师不但满不在平,而且还嘻皮笑脸地掏出吴老板给的钱放在桌上:“当然是好事儿,咱办工作多少也花了点儿钱,这回不但要捞回来,还要赚他点外快,顺便你还可以去大庆看看你大舅,怎么样我安排的如何”
“怎么又把我大舅扯上了”
“等一会儿告诉你吧。”腰间早已是火冒三丈的赵老师推倒重又坐起来的老婆,连外裤带内裤顺势的一扒,白晃晃的肌肤令他头晕目眩,一边摘下眼镜凑上去亲昵,一边暗想:昨日吴老板还说什么骑胖马,操瘦x,道理虽说有点儿,可他哪里知道我家这匹“大洋马”的滋味儿。当下夫妻二人尽情地一顿神造。骨软筋酥后的赵老师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吴老板托他办的事详细讲了一遍,夫妻谋划好事宜即买票奔大庆。到得大庆先去见了舅舅,得知吴老板二奶那边儿早乱了阵脚。他的同事是个怕事儿的人,好应付,关键是吴老板的这个小蜜的家里事先收了男方的彩礼,虽说男方被她拎着菜刀追了半日,但终究理短,还需要解决。现在两家僵持不下,吴老板又无影无踪,事情不太好管。赵老师当下拍胸包办,留下老婆与舅母叙旧,自己打车直奔吴老板的新巢。敲门进屋,对方还很是警惕,赵老师忙说明缘由,这大丫才放下心来。于是大放悲声。赵老师连忙上前劝慰:“别哭了,你现在该主动找你的男朋友,跟他说清楚,问他要多少钱才可以了事。然后我回去告诉吴老板,让他出点儿钱,你不就可以安心的做你的二奶了吗”对方想想也对,忙请赵老师回去等信,自己出门托老乡找到男友。男友壮了壮胆子进得屋来,哪知大丫早已脱了个一丝不挂,抱住男友便娇声连连。男友以为她回心转意,把持不住成就了好事。哪曾想事后大丫一顿道理把他摆得心服口服:“锁柱哥,我已经是人家的女人,这事儿又闹得满城风雨,我就是嫁给你你的脸上也不好看。不如让吴老板多出些钱把你的彩礼退了,你找个黄花闺女,我也好靠着他养活母亲和弟弟妹妹,如果你答应我,我保证让他给你出上一万,比你给我的三倍还多吧,你回家再娶个好的,想我了你就来看看我,也不枉咱俩相好一回,你看好不好”那男方原本就是冲着彩礼的面子来的,现在看来也只好就这么办了。大丫感激他,又按着在床上办了一次。这边赵老师听见消息,乐得手舞足蹈,当下往吴老板的大哥大里打电话,说事已办完,除给还彩礼一万外,其叔父需八千元封口钱,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吴老板虽说心疼钱,但终归舍不得热情似火的东北妹子,加之如鱼得水的大庆市场,遂忙三叠四地回了大庆。取款付帐,又请众人在大洒店吃了几桌,算是给大丫下了订。赵老师美滋儿滋儿地又得了八千,自是喜上加喜。席间看见吴老板与自己妻子亲妮也故作雀朦眼儿,心说:就凭你小子的狗样儿也想当我媳妇儿的老铁,恐怕来世再修吧。哪知上厕所方便的功夫回来,吴老板已与妻子达成协议,吴老板笑眯眯地告诉他自己要在齐市开个分店,就请贤夫妻帮忙,到时四六分帐。不用问,一看妻子的脸色赵老师就知道,自己的帽子上又得添一道儿绿了。
郑明对赵老师的这些行动当然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昏昏沉沉地在家呆到月底,想想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儿。翻翻日历,阴历年又快到了,叹了一回气给厂长打电话,约在苦孩子饭庄见面。
离着火车站不远,向北一直到三○一国道,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国道由东向西经过这里的时候,与南北走向的加北铁路又形成了一个十字交叉。交叉口处修了一座桥,人们习惯性地称它“桥洞子”。在桥洞子的南测,挨着站前大街上的那个交通岗旁边儿,有一家不起眼儿的小饭店,店名“苦孩子饭庄”。听说老板是林区来的,当年做过盲流,没爹没娘的一个人折腾到后来居然在市里混上了一家独生闺女,自然上赶子做了上门女婿。五马倒六羊地几年过去后,竟开起了饭店,并且红红火火。这饭庄的门面修饰得如同林区的小木屋一般,外墙上还零零散散地随意挂着几串辣椒、几穗苞米,在以灰色的混凝土为主色调的城市当中显得特别的出众。冬日里正午的阳光正透露出几丝暖意,不过雪后的城市尽管比平日里美了许多,但还是晃得人睁不开眼。
郑明自打和甄厂长结识到现在,经济上的、工作上的事儿多半在这儿的包间里办,他还戏称之为“常委会”。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在商品经济扑天盖地、一点一点地吞吃掉过时的计划经济后的九十年代,每个人的秘密似乎都多了起来。秘密嘛,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并且南风窗自打开之后,如北伐军讨逆一般横扫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人们之间过去的那种清如水、明如镜的工作关系变得不那么透明,继尔干脆变成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关系。所以郑明和甄厂长相互间的小型“常委会”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其实有时候道理便如此这般的简单,只要你想得开。
小店的内部也是别有洞天。且不说墙上挂的那些农家院里的玩意儿,单是现如今所有的买卖家们供奉的财神老爷赵公明,竟然被老板换成了毛泽东主席的塑像,并且左右还点着长明灯。问老板,老板还振振有词:“赵公明保的是大财主,毛主席才保俺们穷人家。”还真别说,这老板的生意反而挺火。那些个里里外外忙活的服务员小丫头们,被老板打扮成八旗子弟们养的胖丫头一般,喜气洋洋地内外穿梭忙碌着。吧台上那架铮光瓦亮的老式留声机正播放着中国人民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了的歌曲:“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
听着很是亲切。
看来这些孩子们并不苦。
郑明的心里可苦透了,满嘴里起大泡不说,连着几天都感觉嘴里像是含着个猪苦胆。平常每次到饭庄来,郑明都是从前堂到小包间里里外外瞎忙一通,从端茶倒水到后厨端菜
都是他轻车熟路的地方。久而久之,饭店里从服务员到老板都不拿他当外人儿。可是今天甄厂长陪着他喝了半天的茶水,还未见服务员上菜,知道是郑明发起呆来给忘了,忙喊服务员:“小红――结帐!”叫小红的服务员笑咪咪地跑过来,低声说:“甄厂长,您还没点菜呢!”甄厂长回敬道:“可也是,你们这买卖兴隆了,咱们也混熟了是吧俺们在这儿茶水都快喝饱了,你也不说搭勾搭勾俺们,不结帐走人你这还管住宿是咋的”服务员连忙把那粉嘟噜的小脸蛋儿凑近甄厂长的肩头,喜鹊般的语言一点弯儿也没拐直接钻进甄厂长的耳朵里:“对不起厂长,今天郑大哥可能有心事儿,没安排好,这也是俺们的错,您马上点菜,我到后厨去给你们走后门儿,一定先给你们做。今天人多,又赶上了饭口,您是老主顾,一定会体谅俺们的难处。店里又新添了一样特色菜,叫‘祖国山河一片红’,要不要尝尝”
甄厂长笑了,那独具特色的笑声冲出了单间,也把郑明从茫然中拽了回来,插嘴道:“给我来盘斗私批修,外加老三篇。”这饭庄的老板大概过去“毛选”学得好,把好多的菜名都变成文革时期的时毛词儿,这也是这家小店的特色之一。
厂长关切地看看郑明,对服务员说:“小红,给我们来个清炖‘横路敬二’吧”。
郑明从小红那扑哧的窃笑声中惊醒,他知道自己走神儿了。与甄厂长合作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他们之间的合作还是很愉快、很默契的,仿佛神经连着神经。可此刻好像郑明心里的哪根儿神经出了岔子,服务员小红像喜鹊一般转眼飞出了视线。
“郑明,你听说过那个笑话没有”
厂长存心想逗郑明说话。
“什么笑话”
“说是闯关东的爷俩,在咱们东北种地,你知道咱这地方和南方不同,一根垄长的有十来里地。那年头也不像现在有‘东方红’、‘康拜因’,春种秋收全靠体力,这小的干着干着喊腰疼,老子骂他:‘你他妈的,人得七十二岁才长腰芽,老子还没腰呢,你倒先疼上了!赶快干活。’儿子指着腰间问:‘爹,那这地方叫啥’‘啥叫当间儿。’干完了活儿,口渴得要命,老子忙问儿子:‘小子,你把咱带的水放哪啦’儿子趴在地垄沟旁的草稞子里头也不抬:‘在当间儿呢。’老子看儿子累得那个熊样儿,不忍再指使他,自己往地当间儿走,找了半晌也找不见,回来问儿子:‘你把水放哪儿啦’儿子站起身,指了指腰间回答:‘这不在这当间儿呢吗’”
郑明还是傻呆呆冲着自己眼前儿的茶杯发愣,连厂长那著名的笑声也没听见。
服务员小红端上一盘炝菜,是洋葱丝拌豆付丝,看郑明那油光光的大奔儿头和呆滞的眼神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郑大哥,你要的斗私批修。”顺便把桌上满满的一杯白酒往郑明面前挪了挪。
“郑明,你还等啥呀,等照相呢么”
厂长自顾自地端起酒杯来了一小口:“我说咱们是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郑明明白厂长的意思,他们之间喝酒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头一杯白酒一定是三口必见底儿。连忙端起酒杯也来了一大口,吃了一口“斗私批修”。
“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当然也希望是虚惊一场,大不了多跑些冤枉路,可我怎么却有一种外甥女打灯笼――照姨(疑)的感觉。”
“你还怀疑谁我吗厂子的那点儿周转金几乎全都在里面,现在要是来了大活都干不了,马上要到十二月末,一晃就是新年。我这二十多年来的光辉形象是小事儿,如果真像你怀疑的那样,我看咱也弄段广告词儿吧。人家什么农用车买回来不到半年本儿就回来了,咱们可倒好,不到半年,本儿全出去了。”
“这个吴盛有,真是他妈的无生有,无中生有,像屁一样,无影无踪了。”
“正犯走了,不是还有家属在嘛!郑明,你也别太过虑,兴许人家真的是奔丧,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呢。”
“但愿如此吧,厂长,我想再找上赵主任去一趟大庆。”
“他呀,前几天调走了,临走给我留了个传呼。”厂长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郑明,“有事儿打传呼联系他。”
“调走了我咋不知道”
“你是管人事的”
“不不,我管不了他这种人事,可是厂长你知道,我这些年的积蓄全在这大庆的货里,如果要是出事儿的话,那我可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别到头来闹个辛辛苦苦干半年,终于回到了解放前。”
“你回到解放前咱这企业在这一片儿也是有点儿响当当的光辉形象,我这做了二十五年的厂长也从来没捅过太大的漏子,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况且即使是有事,咱们也可以采取相应的办法嘛,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句话不是就叫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嘛,嘿嘿……”
郑明忍不住了:“哈、哈哈……”
服务员小红撩起门帘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厂长收回笑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郑明:“先别忙着笑,年关快到了,咱们厂印了些年历片儿,我在这面写了些词儿,请你这大文学家给评判评判。”
郑明接过年历片儿的小样,仔细地看起来。
厂长的文章题目叫《告用户》,与去年的年历片儿上的文章有些不同,全文:
还能告诉用户些什么呢“大锅粥”已被那些苦于捞干的人淘得差不多了。不过,窗外纷纷扬扬的雪,下得倒是满大大方方的。它正洒洒脱脱地落在周围光光秃秃的树上,从从容容地替代着那些不愿再绿下去的叶子们。可倒好,逗得小孩子们满街筒子乱蹦,可我们的老业务却抱怨着:“这路太不好走了,刚服了几包跌打散,又滑了几个腚墩儿――这恐怕就是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吧。”世界真奇妙。种大地的说,这雪下得真带劲儿;可扫大街的却说,这雪下得真没劲儿;轮到咱们该怎么说呢――爱他妈怎么着就怎么着去吧。反正外边再冷,屋里多烧点儿还是挺暖乎的,况且,周围还高耸着一群遮风抗雪的大树。你看,冲阳那面不是隐约有点儿开化吗
郑明看过年历片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厂长说:“哎,这就对了嘛。”
“可你这年历片儿怎么与去年的不同起码也得加进去一些实行三包、带办托运之的……”
厂长又笑了:“我不是说过了嘛,爱他妈怎么着就怎么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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