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和老爸在一起喝酒,席间,我提出一个久久不解的问题,我问他,你和我妈生我时是在五三年,也就是说,抗美援朝刚结束,那时中国还没有实行军衔制,你是凭什么给我起了这个大帅的名子?
老爸只回答了一句,苏联实行了。
我发自内心的感叹,看来老爸那时就身在家门口,胸怀全世界了呀。
老爸对军人这份情感,我还从没有见过比他更绝的人,当我看到“激情燃烧的岁月”和“军歌嘹亮”电视连续剧时,我一点没为剧中的主人公感到惊奇,因为我身边的老爸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爸在从军的路上,由于他犯的错误而使他中途夭折,这是他一生中永远不可抹去的耻辱与遗憾,为此,他在经历了百般痛苦后,在有了我和妹妹后,他便将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这从他给我们兄妹起的名子上来看,不能不说是用心良苦。我的名子叫王大帅,大妹名子叫王中将,小妹的名子叫王少校,这名子可与什么海南岛、吐鲁番完全不一样,它不是指什么纪念意义,更多的是一种寄托,我们从小就接受一个军人的训练,只要爸爸在家,每天吃饭前,我们便要接受一次军训,靠墙立正拔腰板,吃饭时,我们尽管也是在炕上小桌吃,但每人屁股下是一个小木敦,吃饭时俩手端碗,腰必须要拔直,我们说话时频率最多的字眼就是“到”与“是”俩个字,在家里,不仅是老爸叫我们,就连妈妈叫我们,我们听到都要马上回答“到”!老爸老妈的话说完了,我们还要喊“是”由于我们形成了习惯,所以无论我们在哪里,大人都会夸我们,真有礼貌。就是在老爸的训练下,我们兄妹在学校里一直以课堂纪律最优秀而得到老师的赞许,四十五分钟的课,我们可以一直背着手直挺挺的坐到底。
爸爸做梦都想把我们训练成一个合格的军人,并能完成他的心愿,我们兄妹走进军营接爸爸的班,可惜,我们兄妹三个完全辜负了老爸的一片心,当我参加工作后,到了当兵的年龄了,可是当时参军要全连进行推荐,那时我爸爸是连长,全连当时知青为了当兵不惜打破头,所以我爸就不好意思再让我掺和进去了,把我一年年的拖了下来,再后来被老爸发配更远的连队,我就连当兵的边都靠不上了,而两个妹妹更是连门都没有,因为当时我们团里基本上不收女兵,偶尔收回女兵,还不够团领导内部分配的呢,只是后来我两个妹妹全部嫁给了复员军人,都在生产队里,一个成为种地大户,一个成为养殖大户,俩妹妹过得很好,走起路来腰板依然拔得板直。
全家人谁也没想到,圆了爸爸的梦的竟是他的孙子,二○○二年我儿子军军考上了军校,前年一毕业,便成了某空军基地一名雷达兵,肩上扛上了少尉军衔,过年一晃,月工资便达到了两千七八,是他爷爷最高工资的四倍多,回到家探亲,牛的恨不能上天,天天请他的同学上饭店,去歌厅,一玩就是很晚,回到家又打开手提电脑玩到天亮,而白天一上午就蒙在被窝里谁叫都不动。儿子回来后那一个假期里,老爸几乎成了他孙子的“粉丝”,白天除了走完他的五公里外,几乎就是长在我家里,他的眼睛几乎不离孙子的身影,闪闪的发亮,嘴里却发着牢骚:这他妈的还是个兵吗?这不是资产阶级的大少爷吗,这样的兵还能打仗?每当听到这话,孙子便不客气的顶他,爷爷,你真是老了,你是个老兵了,还不知道现在的仗是怎么打吗?
孙子在将老爷子的军呢,他知道爷爷是电视“军事天地”的忠实观众,特别爱听张召中等军事评论家的神侃,海湾战争,美国打伊拉克,他能倒背下来,当然知道现代化战争是个什么样子的,所以让孙子一问,老爸立时没“电”。
还说我那天的事
快中午了,车来到了五十八连,停在了连部门口,
四围静悄悄,没有看到一个人,开车的大刚帮我把行李拿下来,放在连部门口,便开车回去了,我在外站了会儿,一人也见不到,这哪像是个四五百号人的大连队呀,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我的面前终于散乱的出现了一些人,他们大都是孩子,还有抱小孩的小媳妇,手夹自卷旱烟的老头,他们全都用一种惊疑的眼神看着我,而且特别注意我的手。
我来把自已当时的形象描述一下
那年我刚好二十岁,是一个身高颀长的青年,尽管身高有一米八十有二,但体重却还不到一百二十斤,而且我长的很黑,这点和老爸可不一样,当时我头发是很时兴的那种大分式,可是由于我的头发天生就软,长分的那面就柔柔的散落下来,正巧遮住右边眼睛,也就是我以一个独眼龙的样子在和对面人们对视着。
在我现在的电脑“我的文档”里,有一张类似当年这个样子的照片,那是我二十五,也可能是二十七岁时在黑龙江边照的。当时黑龙江日报社一个记者,不知是为什么事来采访我老爸,采访结束后,我爸爸招待记者,陪他到黑龙江边玩,当时也带了我,在江边鱼亮子里吃完当地有名的杀生鱼后,记者兴致勃勃的给我爸和我照了好几张照片,其中就有现在留存的这一张。
当时我是游泳后上岸,身上只穿一件裤衩,那是件蓝底缀着小白花的裤衩,不过那张黑白片倒也看不出啥来,我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水里,膝盖下面全浸在水里,身后是一片灌木林,灌木林的侧面竖立着一块被涂刷成红白颜色,用来指引江上来往船只行驶的路标,我站在路标的前面,头发也是和我来报道时那样的长,也是一边搭拉下来遮住眼,我说过的,我的全身皮肤很黑,面部毫无表情,露出的一只眼茫然的盯着远方。
这张照片,在网上和网友交流后,四十岁以上的网友大都这样说,
哟,你这个样子真像个“贼”。
还有的口气不恭的说,
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色狼呢?……
(这样的网友要立马删除)
可是年轻的女孩看了后,几乎都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然后说:
哇,好酷呀……
(瞧瞧,还是年轻人与时俱进呀,嘿嘿)
还说那天,在很热的太阳下、还有那些围观的陌生眼睛注视下,我站了很久,额上与脖子上开始往外渗着汗珠时,终于等来了一名连干部,他就是刚从地里来回来的指导员,显然他对我的到来是知道的,很热情的和我握了下手说,是叫王大帅吧?你爸我们都认识,听说你要来,本来是连长接你,可是现在春播正是紧张时期,他在地里实在是脱不开身,我来接你了,这是你的行李吗?来,先安顿下来再说。
说完,指导员帮我拎着行李,来到了男宿舍,连走两个屋,看里面的大炕上都是满满的,当来到第三个屋时,只见在靠南窗户边有个行李,而在这个行李与旁边的行李之间,正好有个行李的空间,指导员看看,沉思了一下,便上前用手把两边的行李往边扒了扒,又把我的行李挤了进去,然后拍了拍手说,没办法,现在宿舍紧张,你就先对付在这里住吧,等以后有地方,再给你调一下。
我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我没有想到,指导员就这样一扒拉一挤,便把我的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事过不久,我才知道,那个空地是刚死去不久的程涛睡的地方,而在旁边靠窗户的那个行李就是后来的冤家河马的,当多少年后,每逢我回忆到那个时候时,总不禁的用现在已经被用烂了的一句话大发感慨,那就是,我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来到一个错误的地方,挨上一个错误的人,而导致我的青年时代走上一段被很多人认为是错误的里程。
二
那天下午我在宿舍里休息,整个宿舍里空空荡荡,人们都在地里吃饭了,我坐在炕沿上,看着对面两排大炕上满满的铺盖,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今后要和这么多的知青大哥们在一起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处好……
难熬的一下午终于过去了,当晚上太阳落山后,人们收工回来了,大宿舍里忽地热闹起来,劳碌一天的人们个个灰头垢脑,衣服也都变成了“土”服,人们拎着水桶,从水房里拎回勾兑好的洗澡水,回到宿舍里,一个个脱去身上的衣服,赤裸裸的开始洗起来,一个屋十七八个青年,排成了一排在那光溜溜的洗澡,挺好玩的,我正在有兴趣的看着,忽然听到一声大吼:
妈的,哪个丫的把行李插到这儿来了?
我吓了一跳,一看,面前立着一个庞然大物,只见他身高足有一米九十,面目可憎,我看去,只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后来当同屋人喊他“河马”时,才恍然大悟,对呀,这张脸不就是一个河马脸吗?长长的马脸,大大的鼻孔,说话还总是用嘴啉啉的吹气,在最初看到他那张脸时,我有些好笑,但没敢,谁知道,就是这个河马,竟然后来成了我的大冤家。
当时只见他双手插腰,站在我的面前,俩眼死死的盯着我,狠声狠气的问道:
小丫听的,这行李是不是你的?
我看他凶凶的样子,忐忑不安起来,喃喃的小声的答复:
……是
忽地,这个大河马一下跳上炕,抓着我的行李,一下就给扔到了地上,嘴里还骂着,小丫听的,敢来爷爷头上动土!
我呆住了,吓得一声也不敢吭,而周围的青年们,依旧是又擦又抹的,好像是压根没有听见和看到。就在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知青,这是个面皮很白静的北京知青,也是我第一任班长,他酷爱画画,但他有很重的痔疮,那时候他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打来热热的水,然后把屁股坐在脸盆里,手里拿着一个速写夹子,一边泡屁股一边进行速写,这时我们这些在他的眼前晃动的人,全都成了他的素材,为了这个,一个上海知青还差点和他打起来,因为是他正在低头洗那个部件时,被班长几笔就勾下来了,而且真的很逼真,我们班长不仅是每天练速写,而且还搞创作,当时他的一副版画就在全国的美术展中获得了名次,后来当全国恢复高考后,他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中国美术学院,八十年代便成为美院的一名教授了。
当时班长来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
你是王大帅吧,欢迎你,我是班长,刚才指导员找我谈了,以后我们就在一个班里工作了。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地上的行李,又看了看那边的“河马”,然后过去从地上抱起行李,又从两行李间插了进去,站在地上正脱衣服准备洗澡的河马看到后,一步跨上炕上,准备再把我的行李扔出去,可是班长却稳稳的坐在我的行李上不动,笑呵呵的对河马说:
给个面子,等有地方了就搬走好不好?
听到这话,河马握着的拳头松开了,他好像对这个班长有好感,无奈的说,好吧,画家,给你面子,不过以后闲事你少管。说到这里,他又转头对向我,恶狠狠的说:臭丫听的,你听着,在大爷面前要乖点,要不,哼,有你的好看,说到这里,他阴阳怪调的说,现在有好些日子没死人了,呀呀……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他五音不全的怪唱起来。
从那天起,我便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了。
在木材厂那种让人宠着的感觉没有了,在这个地方,一排大炕躺着的人属你小,你以为你是谁呀,何况我身边还卧着一只大“恶河马”。
这个“河马”据说在北京学校里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打架斗殴拍“婆子”什么都干,而且是专门拣软的欺,他和前不久让黑子砍死的程涛是铁哥们,在连里青年中也是占有一定地位的,在这个宿舍里,他更是老大,他处了对象,是畜牧排的小玲,在青年中暗中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猪拱”,她脸长得典型的山顶洞人特征,下颏突出、颧骨较高,一看就是正宗老北京的后代。这河马对别人较恶,可是对这个对像却百依百顺,每天晚上,不管是多晚,小玲都要从畜牧过来,也不管屋里有多少人,都在干吗,俩人仿佛视而不见,先是坐在炕沿上说话,说着说着便双双躺在了炕上的床铺上,再用一个被单子从头到脚的一蒙,具体在里面干吗,就不知道了,一直到同宿舍里的人都差不多躺下睡了,他俩才起来,然后再由河马将小玲子送回去,天天如此,这可苦了我了,每当小玲一来时,我便知趣的躲出去,可是我新来乍到的,别的屋里的青年也不熟,没地方去,只好在外面操场上一圈圈的转着,实在累了,便来到空荡的连部,坐在那里看着那破旧的办公桌上的黑色手摇电话发呆。
而这还不算,每当我疲惫的回到宿舍里,躺在被窝里时,偶尔翻身回头,保准看到河马那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在盯着我,我后背一阵发凉,心里很害怕,生怕他在我熟睡后一把卡住我的脖子,而在白天,他又时常斜眼瞅着我,阴阳怪气的说着,妈的,连里又好几天没有死人了,该死一个了,说着又唱:我手执钢鞭将你打!伴着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每天我都是提心吊胆的。
没办法,面对河马,我是弱者,弱者对强者的最好办法就是妥协服软,我采取了这个办法,每当河马再斜眼瞅我时,我便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当然,那个笑可能比哭更难看,而最实际的就是每天晚上下班收工回来后,我都要拎着水桶,去水房里打来温水,先让给河马来洗,等他洗完后,我再洗,当然,他洗完后水桶里也不会再有水了,于是我便拎着桶再去水房。
三
那个年代,不知道怎么活儿那么多,每天要起日贪黑,只要是春播、夏锄、麦收、秋收,基本上就是在地里吃三顿饭了,两头摸黑。而不是农忙季节,也不闲着,开始大挖水利,这活儿更是累人,真的叫做超体能,也不知道当时分配工作量的人是怎么考虑的,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每人每天挖土方的定量竟然定在二十四立方米,那时每人出工时都背着两把锹,一把是筒锹,这种锹的锹头长而较窄,锹头呈弧形,是专门用来切割地表皮那层草垡子的,而另一把锹就是那种似圆非圆的板锹,专门是用来向外扬土的。当时定下的二十四方的工作量,一天要干十五小时以上,连里只有及少的老职工和膀大腰圆的青年能完成,大部分连一半也达不到,更有些刚上班不久的姑娘,手脖子都甩肿了,坐在那儿捂着手流泪。
就是干着这种活,回去累得都要扯着“猫尾巴”上炕,而我却还要先去给河马打水,往往是我给他打回水来,他在那儿洗,我想先在炕上躺会休息一下,结果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睡就是第二天黎明起床号声响起。
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要延续多久,直到那一天我和河马正面第一次的交锋时候
那是一个小阴雨天,当天黑回来后,我们每人都是身上湿漉漉的,浑身好像散了架子,我的两个肩膀肿了起来,胸前的骨头和肉好像让大棒子打得似的,一种发涨的疼痛,回到宿舍里,我身上的衣服实在是懒得换,便一头栽在炕上不动了。
就在这时,河马也进了屋来,他脱掉了衣服,和往常一样,拿着盆子准备倒水,但他一拎起水桶,却看到水桶里面是空的,于是他咣当的将水桶扔在地上,指着我的鼻子大叫着,
小丫听的,怎么没有去打水?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闭着眼睛不出声,他看到我没有回答,随即抬腿就是一脚踢向我搭拉在炕沿下面的腿上,我疼的当时大叫一声,我睁开眼睛气愤极了,没好气的对河马说:
你不会自己打水去呀?我累了……
嘿!小丫听的敢和大爷顶嘴了呀?找死呀您那……说着,河马呼的跳上炕来,还没等我有反应,叭叭两拳击出,全罩在了我的眼睛上,顿时,我眼睛金花四溅,又好像一碗辣椒水洒在了上面,让我的眼泪哗哗的直流,我双手放在眼睛上使劲的揉着,那里好像着了火,越揉越觉得那里发烫,而且全肿了起来,眼睛睁不开了,我的身子在炕上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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