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沈福贵年纪不大，却有一手修脚的好手艺。

不少有钱人的脚生了毛病，医院都没法治，请他上门修脚，外带按摩，中草药熏敷，不出三次就拿除病根。没人找他修脚时，他也下池子帮人搓背，挣两个糊口的钱。

那一年腊月三十。沈福贵在老家相好的女人跟盐贩子跑了，一气之下多喝了几杯绍兴花雕。酒尽菜光之时，他感到浑身发烫，扒光了衣裳跳进了澡池发酒疯。

他怨啊！怨自己没有本事拢住老婆的身心。婚事是父母亲作做主的。他是歇夏的时候从上海赶回老家成亲的。虽然是头次见面，但男的健壮，女的水灵，这对男女一见就爱慕上了对方。

头天晚上在床上还有点羞羞答答的。俩人的身子从床两旁边往铺中间一点一点的挪，直至两具渴望的肉体搂在了一起。到了第二个晚上，俩人关上门，还没有上铺，身上的衣服就扒的差不多了，沈福贵仗着自己在上海的见多识广，把个老婆或骑、或搂、或抱、或亲，弄得神魂颠倒。

陪女人新婚回了娘家门没几天后，沈福贵重返上海的洗澡堂子，继续干他的搓澡修脚行当。一想到女人给他带来的肉体快活，他每天连轴转，不停的搓澡修脚。他要多拿提成，攒下钱好租间房子，把老婆从乡下接来。

新婚夜，他问女人看上了他什么？女人对他说，没见到他本人时，看上他的是在上海可以过着城里人的生活。现在见到他本人后，看上他的是有着牛犊般的体格，生就一双精通拿捏人身子骨的搓背的手。

为了兑现一年之后带女人来上海生活的承诺，沈福贵这年连春节都没有回乡下，他要抓住旺季多挣钱。等挣了钱，租了房，回去接老婆时，老婆已经跟了别的男人离家出走了。

女人临走时，撂下过话，只要她沈福贵不嫌弃，又能够带她去上海，她可以回头跟他过。她之所跟别人走，主要是那个盐贩子可以让她进县城过日子。

破货！嘴上吃着，眼睛还望着锅里。沈福贵当然不肯上门去求那个女人，脸面上挂不住。但心里忘不了和那个女人在床铺上的情景。回到上海后，整天唉声叹气的。

原本不抽烟，不喝酒的沈福贵现在烟酒双打响。他一个人站在澡池子的中央，歇斯底里的挥动双臂，用力拍打着池子里早已经被浴客洗得浑浊发臭的澡水，又哭又笑又骂的。

哭哭笑笑，老猫上吊。这个男人的举动，吓坏了正在澡池里偷着洗澡的赵霞芬。她急忙光溜着身子爬出水池，趴在池边一条搓背用的长凳上不敢出大气。她还是个黄花闺女，怕被人偷看了身子，将来嫁不出去。

赵霞芬卖唱铜钿一天挣不到几个，没钱到女子澡堂去洗澡。要洗澡只有在淮扬澡堂子等男人们洗过，放水清池前才能洗。尽管那水已能闻出男人的汗臭，她还是觉得在水里泡得舒服。

原本每次，她都是在澡堂子关上门后，抢着收拾包厢统铺里的毛巾茶具，倒痰盂，洗木屐，腾出时间好让跑堂们先洗澡。等他们洗好后，乘代班的掌柜在算账的功夫，她才溜进去洗个澡。所以，动作要快，洗好走人。人家忙了一天的爷儿们才好回家休息。

没有家可回的男人，等放完了一池污水后，用板刷用了刷去池边上依附的黑垢，然后用清水冲干净，再把第二天要用的干净的洗澡水放进池子里，水放到半池子就可以了。

这样做，一是叫养水。上海那个时候自来水里漂白粉味道大，经过半夜的挥发，第二天就没有什么刺鼻的化学药水的味道了。二是便于加热快，少数喜欢洗早上浴的客人，十点左右就闹着要下池子了。如果是一池冷水，到这个时候恐怕没有把水烧烫，赶不上浴客下池泡澡的趟。

由于半池子水热得快，可以边洗边撩池中的泡沫，再不断的加水，等到下午和晚上时，洗澡池子里像下了满锅的饺子，池中的水既热又满，还保持了清洁，省水省煤。

放好了池水，这些人两腿一环，往统铺上一躺，倒头就能够睡着。

今天，掌柜的对她说，让她先洗走人。客人走后，所有跑堂们要留下干活，等他们干完了活才能洗澡。所以，赵霞芬笃笃悠悠的洗子身子。没想到遇上有人发酒疯。她害怕，她想喊外面忙活的掌柜和跑堂哥哥们来救她。一想到没有穿衣裳，她又不想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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