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把自己收拾得朝气蓬勃,装好相机,带足胶卷。又用老莫他们厨房里现成的材料做了早饭,然后恭请薇薇公主起床。
小家伙早就起来了,坐在窗台上看书。还是一头辫子,换了一条白色棉布裙子,你别说,这孩子自有她的风神味道。她看见我,正要扔掉书,被我喝住:“别动!”赶紧拿来相机,给她拍了两张照片。
我说:“等你成名之后,我就把这些相片买出好价钱。”
她神气地说:“来,让我给你签上名。”
早饭的时候她开始滔滔不绝地挑剔,诸如我的袜子和t恤颜色不对啦,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早就过时啦,她不喝牛奶啦,煎蛋太老啦,烤面包没有去皮啦,奶酪不应该是火腿口味的啦。这孩子实在有文字天才,挑剔的时候也妙语如珠。我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总结道:“将来谁要娶了你还真好福气,从早餐开始就殊不寂寞。”
她大笑着把面包朝我扔过来。
从早餐到午饭的时间,究竟怎么消磨过去的,实在难说。广场上的鸽子也喂了,路边的摄影展也看了,花店里新到的非洲菊也买了,地铁歌手的吉他也听了。游乐园里灰沙炎日的,我们隔着栏杆看了看就走了。给她买冰激凌,三个球,她吃了两个,叹气:“原来拿冰激凌当饭吃也不容易。”
薇薇是不太会玩的小孩,我也不太会带小孩子玩,就这么混着居然也到了中午,最大的收获就是拍了两卷片子。
薇薇说:“世上有两种东西最相像,一是国家和家,一是一天和一生。你看我们,早上是满怀希望,早饭的时候打情骂俏,到中午相敬如宾,下午就该开始抱怨,晚饭的时候水火不容。等到夜幕降临,大势已去,各自安分下来,混到睡觉,息劳归主。”
我大笑,这孩子虽然不会玩,说话是一绝,成熟尖锐又有趣。如果她再大十岁,而仍能保持这份锐气和智慧,说不定我会考虑追求她,至少她能令我笑。
她又说:“你其实真的没为我做什么,但我仍然会把今天记做一个快乐的日子,而且在记忆里会越来越快乐。谢谢你,大哥哥。”
一声“大哥哥”叫得我荡气回肠,遂又振奋地问:“下午想去哪里玩?”
她转着眼珠,问:“你知道哪里有jokesun的专卖店吗?”
来了,我在心里惊呼。
那家店专做女孩子的生意,东西可爱得不得了,当然也贵得离谱。正牌“两死店”――你不进去它死,你进去你死。开张的时候我给他们拍片子,弄到一张九折卡,送给琪琪,她去过一次,买了十四对发夹,老莫到现在说起来都想掐死我。
琪琪还说:“那么可爱的店,我好想在那里上班。”
老莫说:“夫人,你饶了我吧。”
我也想对薇薇说:“薇薇公主,你饶了我吧。”
我甚至没有打折卡。
但是她当然不会饶我,所以我一言不发,乖乖地带她去了。
jokesun的店面不大,但是非常精致可爱。浅棕色的地板上据说是手绘的一朵朵雏菊,雪白的松木家具。整面墙做成一个个极小的玻璃抽屉,里面放着各种可爱到匪夷所思的小玩意儿,被灯光照得晶莹闪亮。又有一个小柜台,里面一排排玻璃瓶子,好像我们小时侯的糖果店,但那瓶子里的“糖果”大概会让每个男生欲哭无泪。老莫就是为了这些“糖果”花掉了半个月的收入。
薇薇一进店里,就发出一声欢呼,整个人扑到玻璃墙前,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拉开来看,一个也不放过。好在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可爱的店员小姐耐心地陪着她看。
我摇头叹息,女人就是女人,无论多大或多小,给她们一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立刻现出原形。
角落里有一张小圆桌,放着一个玻璃盘子,玻璃钟罩着四分之三个巧克力蛋糕,还有一大壶冰茶。据说如果顾客买的东西够多,比如说十四对发夹,店员就会请你吃一小块蛋糕,喝一杯茶。
老莫说:“打个喷嚏就不见了的一小块蛋糕。”
我在桌边坐下,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店员小姐,她对我微笑着点点头。
jokesun的制服,据说是整条街上最漂亮的:浅棕色的长袖衫,三层绉纱的小高领,镂空镶蕾丝和缎带的马蹄袖,白色薄呢背带短裙,收腰,裙摆散开,两只大口袋,配同质的白色贝雷帽,浅棕色小皮靴。但就像一切美丽的衣服一样,对穿的人十分挑剔,不是人人穿上都好看。
这个店员小姐穿上就十分漂亮。她有小小的苗条的身材,长长的鬈曲的黑发,象牙色的精致小面孔,漆黑的眼睛,卷卷的睫毛,淡珊瑚色的嘴。约莫十八九岁,所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又像孩子又像女人的吸引力。
一切完全是无法解释的,我看着她,非常震荡,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原来你在这里。”
说了一遍之后就顺口了,我又说,慢慢地:“原来你在这里。”
阅读迦陵频伽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