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长夜未央

敬斋高喊：“快趴下，滚到边上！”说着，自己就地一滚，隐没到黑暗中。问农拽着一兄弟也如法炮制，躲到一间茅草屋后面。那兄弟“哎呀！”一声，捂着肚子尖叫起来。问农一摸一手湿漉漉的，肯定是中枪了，他一把脱下褂子，边帮他捂住肚子边低声安慰。敬斋也听到了，在土路那边急切地问：“伤到哪块了？要紧不要紧，咬牙挺住啊！等躲开鬼子我们去找药铺。”

那兄弟咬牙说：“不搭界不搭界，我没事，军师你们不要担心。”问农探出头观察鬼子动静，灯火交错，有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夹杂着人声，看来鬼子是发现他们了。敬斋低声说：“问农，你架住他快走，晚了跑不掉了。”说完，他就地滚了过来。

问农起身架起小兄弟，敬斋搭了一把手，两人艰难地扶着他往黑地里走。鬼子越来越近了，但没有开枪，汉奸们高喊着：“不准跑，你们一个也跑不掉，皇军优待俘虏，不会杀你们的！”

敬斋说：“白天到现在，我们捅几个窟窿，鬼子不晓得我们什么来头，笃定是想抓活的审审。大不了鱼死网破，老爷们死不投降！我们快走！”

问农不说话，搀扶着小兄弟一步一步往前挪。那兄弟突然一把推开他：“哥哥们，你们快走，带着我哪个也跑不掉。我还有手雷喂他们。”敬斋怒喝：“不行！我们不能丢一个兄弟，少废话，快走！”问农使劲拖着他，说：“死也要死在一起，快走！”

那兄弟一屁股坐地下，摸着怀里，声音发颤地说：“我不走了，老子今夜就死这里！狗日的，你们快走，记得明年此时给我烧纸就行！”

两人俯身拽他，他举着手雷，又哭又笑：“快走吧，我真的想死了，哈哈哈哈！”

说完，回首朝着鬼子们过来的方向似说似唱起来：“我日你个妈妈的，小鬼子矮矬矬，有出息来抓老子……”

唱罢，一脚踹在问农身上，悲愤地喊：“还不走啊？日后多杀鬼子报仇啊！”

敬斋蹲下，一把抱紧他，喃喃地说：“好兄弟，在那边等着我们！”然后拉住问农，飞步跑开，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

鬼子兵学乖了，让汉奸们走在前面，拿手提灯来回乱照。那兄弟艰难扶墙站起来，背靠茅屋，向四周低矮破落的草房，声嘶力竭地喊道：“乡亲父老们，我们是沿江抗日义勇堂，专门打鬼子，死不当汉奸。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喊声刺破了黑暗，回荡在午夜的上空。鬼子兵和汉奸如临大敌地抵近了，手提灯集中在他身上，照亮了他冒着怒火的双眼。有个胆大的汉奸小心翼翼地走近，上下打量半天，回头喊道：“没事没事，空手土匪一个，中枪了。”然后不解地问：“我说兄弟，你跟日本人斗什么斗，南京城全是他们的了，你能跑得掉啊？你看看我，本来饭吃不上，现在天天有肉吃。”

受伤的兄弟鄙夷地看他一眼，一只手悄悄地拉着手雷的弦。鬼子兵还在后面，他计上心来，问：“那我现在来得及啊？我也想吃肉。”那汉奸喜道：“来得及，来得及，只要你把你们的底细报告皇军，马上去带你治伤，明个就吃肉喝酒。”说完，喜颠颠地跑去报告了。

汉奸在边上提灯照着，两个鬼子过来拖着他就走。他高喊：“老少爷们哪，老子今个赚了，日本手雷还给日本人，哈哈哈哈……”说完，拉开了弦。

敬斋和问农听到“轰”地一声，停下脚步，朝鬼哭狼嚎的那边看着，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久久，敬斋悔恨地说：“好兄弟，还不晓得他名字呢。明年此时，人头祭奠！”

这时，路边草丛里传来“悉悉悉悉”的动静，问农机警地拔出枪，喝道：“哪个？出来！”

原来是山才和问农，他俩和本组的兄弟走散了，鬼子跟得紧，就躲在草里。两人把刚才的事跟他们一讲，两人难过得直跺脚，怒骂连连。敬斋拍拍山才肩膀，说：“已经打散了，毛舵主那边也跟鬼子干上了。我们只有三把枪，眼下先藏起来，等那伙鬼子走了，我们去收尸，再拾拾东西。”

说完，四人伏到野地里，冬天的夜风刮得他们瑟瑟发抖，问农穿着夹袄还能睡得打呼噜。敬斋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然后抱着膀子蹲在边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边没有动静了，敬斋叫醒三人，悄无声息地回到原地。鬼子汉奸早没影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四人趴地上乱摸一气，一具尸首也没有，敢情是半夜鬼子分不清，全拉回去了。摸了半天，他们找到了一个小木箱子，一个挎包。山才运气好，被一支三八枪绊倒，顺手拾到一个子弹袋，摸摸里面还有四枚手雷和两个弹匣。敬斋收获最大，竟然踩到一个圆滚滚的铁家伙，原来是个手提灯。他摁着按纽朝怀里照，乖乖，还亮呢。

几个人心满意足地撤退，先回土地庙再说。路上，敬斋说：“本来说土地庙不能去，这会情况变了，只好先回去，等机会再出来。”

到了破庙门口，山才学了几声猫叫，门“支呀”开了，是照料刘书记的兄弟。他惊喜地喊了声：“军师，你们到底回来啦！”敬斋“嘘！进去再说――”

小兄弟点亮蜡烛，受伤的刘书记挣扎着坐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敬斋把晚上以来的过程一讲，他们都唏嘘不已。小兄弟去拿吃的，敬斋他们把刚才拾来的东西过过数，分分家。安顿好后，敬斋吹灭了蜡烛，说：“我们先歇着，一旦在听到枪响，我们三个就去接应。”

再说仲羽打光了子弹，嫌拎着枪碍事，就扔掉那烧火棍和大虎跑离，一路上他还惦记着打死几个鬼子，要是能去拾些东西多好。

冬天夜长，如今兵荒马乱，打更的也不敢出来，黑漆漆的街道上，就他们俩跟野鬼似的游荡，不时有不明真相的家犬野狗乱叫唤。大虎骂道：“狗日的狗，给鬼子报信呢？”仲羽笑了：“你这是实话。”大虎也笑了，笑完问：“舵主，我们去哪呀？”仲羽想想说：“回土地庙，那里肯定有我们的人。”

当他们敲开土地庙的破门，敬斋他们几个早就虎视眈眈地等着了。仲羽一把抱住敬斋，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山才出去把风，问农赶紧拿出大饼，倒两杯热水给二人。仲羽和大虎狼吞虎咽时，敬斋向他们展示了刚才的战利品。仲羽一看到被锁着的小木箱子，顾不得吃大饼了，赶紧喷着饼屑说：“好东西好东西，是鬼子兵战场上用的急救箱，里面是纱布、药品什么的，快撬开。”敬斋笑着对刘书记说：“你小子运气好，躺着享福，有兄弟伺候有鬼子送药，等好了以后不杀几个鬼子，对不住人哪。”

吃饱喝足，仲羽、敬斋和问农吹灭蜡烛，席地而坐，商量下步怎么办。仲羽说：“昨个白天到现在，我们玩了几出戏，鬼子是鸡犬不宁，死伤比我们大。这是他们没防备，明个就难办了。这块和大有祥是退路，什么辰光都不能暴露，白天我们弄不过鬼子，暂时不能活动。还是要想办法出城，回洞穴再计议。”

敬斋边把玩着手提灯边思索，说：“这一天，我们的堂号在龙潭镇算是打响了，鬼子、汉奸和百姓全晓得了。毛舵主说得对，就凭我们靠拾武器跟他们打，真是鸡蛋碰石头。”问农插话说：“对呢，中央军正规战也没打得过鬼子，我们小打小闹就是湿湿碎。”仲羽若有所思地说：“对头，就是抓他们的痒，叫鬼子不得安身。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弄一把是一把。日后多打几回，名头响了，投奔的好汉就会多起来，江北刘堂主那边也回帮我们。”

敬斋说：“天也不早了，我们轮着换班站岗，带等着失散的兄弟。天亮后想办法混出去，回老窝。”

阅读磨刀土匪抗战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