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钳隔几夜总要到他的相好家去,他的相好家在这儿。”王忠德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图,“水作店1旁边,你就在这里看见他就用刀杀他,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那扒牙呢?”
王忠德想了想:“扒牙就在这里,小木楼对面的草屋里。”
“我记住了。”小根一口气连喝了三杯后大步走了出去。
看看周围没人,推开了小耳房的门,一进门就对绮文说:“天蒙蒙亮时在北岸埠头等我,我们逃走。”
“你?”林绮文一脸惊谔。
“别问,记住我的话。”说完一头走入暮色中。
他在心里反复说,先杀蟹钳后杀扒牙,先杀蟹钳后杀扒牙。
在汪洋大海中小根的船像一点小小的黑豆子,浮游着,浮游着,半夜时分,终于浮游到了月牙岙。
对于陈钱山小根一点也不陌生,每年带鱼汛都要到这里来赚铜钿。他是十一岁落海的,父母死的早,全靠阿姐到处讨点东西来养活他,他苦啊!他想。可他还没进洞房老婆就上吊,他更苦,一朵花刚咕嘟嘟开放的时节突然死了,他要为这更苦命的老婆报仇。他愿意多杀几个人,杀六指头底下的人不罪过。
其实扒牙已经在孙麻皮的兵变中被光头良财打死了,小根不晓得,小根其实连扒牙的面都没有见过。他只认定世界上的扒牙都是他的仇人。
他静静地转悠在水作店旁边,偶尔往来的人稀稀落落。等了不一会,他在微微天光下发现了蟹钳正悄悄走来,他的血液一下流得很快,是他,六指头的阿弟,我对不住你了。
小根迅速闪到水作店门口,眼疾手快对着蟹钳扑扑飞出两把刀,这两把刀似闪电呼啸而去。蟹钳下意识地头一歪,一把刀擦着耳朵飞过,另一把正中右胳膊。
见蟹钳没有被飞刀击中,又迅速抽出家什打出一梭子弹,蟹钳的胸脯顿时像蜂窝一般千孔百疮,鲜血喷溅出来像小孩子玩具枪里的滋水,蟹钳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枪声惊醒了陈钱山。最先对小根形成威胁的是水作店里冲出的一个汉子,他企图紧紧抱住小根,但还没有作出动作,被小根一个甩麻袋甩在地上。小根来不及看清这汉子的脸,撒腿就跑。
倒在地上的汉子是乌脚骨。他今夜在相好家过夜。相好就是水作店的老板娘。他被小根甩在地上一阵酸麻,但很快醒过神,这里危险,不说被杀手打死,就是死的人也会赖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大街谁说得清。他忍着痛,一猫腰窜起来,他看见杀手的身影还在,他要看个究竟,一路跟了过去。他发现杀手在月牙岙解开了缆绳,独自扯起蓬向泗元山驶去。乌脚骨倒抽一口冷气,我的阿娘也,原来是王忠德的人。他站在海口看了很久,很久。
虽然这次还是没有杀死扒牙,但六指头的阿弟总算杀了。窝了很久的恶气终于出了一点。这一次比杀一个老太婆痛快多了。据说蟹钳是一条好汉,那么好汉杀好汉才有劲,才有豪气。
泗元山近了,泗元山到了,他要带绮文走了。
元宝石黑的像个巨人的头在窥探他,他回过头去忽然发现远远的还有一只船,朝着泗元山方向驶着。
小根有点吃慌,莫非六指头的人追来了?他把船快速绕到北岸,抬头一看埠头,又吃了一惊,埠头上除了绮文,还有王忠德的小老婆,那个戏子。
戏子浪笑着说:“小根,你看队长的两个老婆亲自来接你,.你该多荣耀啊!”
小根说:“多谢二娘,小娘。”
绮文一转身走了,鼻孔里哼了一声,戏子也走了,回头过来看看小根,是否笑了不晓得,在迷蒙的晨曦中很模糊。
小根一下子失落了,空茫了,呆立在埠岸。
海风撩起他的头发,无序地飘动。
1水作店:东海一带旧时对豆腐店的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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