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乃知分合为大势_清水衙门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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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乃知分合为大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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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说时光如水,世事无情,白驹过隙,却恰如此,转眼,谁都无法捉摸和把握的时间,在从容迈过二十一世纪的门槛之后,分毫不在意这世间种种人群的感叹和唏嘘,翩然难留,自顾地往前走,这不,又已径自过了三、四个年头。

这年开春的时候,全国的两会如期召开。

这次两会其中涉及的一个内容是机构改革,之一的重要决定事项,对盘山自治州金融管理局来说,特别是对于作为该局一把手的顾局长来说,可谓生死攸关、意义非凡。

本来,地域政治决定了,国家两会这样重大的政治事件,在偏远到连夜郎国都还再须往南走好长时间的盘山这个地方,民众或官吏们,也就是借了现代通讯工具非常发达,才有机缘知道一些模糊的概念:哦,有那么一个会议,这个会议还会决定给谁当什么官,不给谁当什么官。要不然,中央要给什么人当什么官,向来把人生归结于宿命的民众只能凭朴素的意识来理解,比如命相说,风水说,八字说,比如是感慨谁家祖坟冒青烟,总之是说该谁发了,诸如此类等等。即使到对官场信息全身关注,对官场趋之若骛,又往往自命不凡的人们来说,比如顾局长他们这样不入流、不够级的七品风尘俗吏,是没有任何可以连接起来的联系的,如果真正谈了有身家性命的切身利益联系,真正能够关心也有资格去关心这个会议的,那是皇城根儿的人才会有些许真切体会,而到了封疆的各地,也都非省级以上的正二八经的品制内所称的官员不可的。

但是两会有个重大决定,就是金融监管职能分设,便足以将顾局长,包括他下属的近三百号人的神经绷紧起来了。

很奇怪,中国的行政机构改革总是透着无从让人捉摸的邪乎滋味,就在本次两会前,仿佛被风吹皱了的池水,盘山的外界,包括一些老到的民间政治家们,早闹得纷纷扬扬,想象的翅膀是无法抑制地飞扬起来了,总传言说,现今我们的机构重复设立太严重,冗员过于繁沉了,应该大力改革,减少机构和人员,真正作到精兵简政,以此达到节约行政运行成本,减轻纳税人负担的目的。

但这些习惯聒噪和喋喋不休的人们实在太肤浅、太无知、太不懂政治了!中国人口这样多,文化传统如此深厚,如此积重难返,什么是最大的政治显得尤其紧迫和重要?无论什么时候,稳定才是最大的政治,那么怎样保证稳定呢?惟有保证人们吃饭的碗,才能换取最大的稳定嘛!

退转百年,连那个老大粗的民国总统黎元洪都会说“有饭大家吃”这样最为精辟的政治口号不是?

因为要按照“国际惯例”,我们对外改革开放获取一个最直接、最重大的成果,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什么都来个“按照国际惯例”了,国家决定要将金融监管职能分设,也就是另外成立一个全新的隶属国务院的机构,名称唤为“银行监督管理委员会”,具体到盘山的金融管理当局,事实上就面临了一个分家的严峻问题了。

职责划分是十分清楚的,原来的金融管理局,主要负责宏观金融管理和提供金融服务,而新成立的监管局,当然就是负责银行机构的设立、撤消以及市场准入和退出,包括高级管理人员的管理、业务合规性的监督检查和处罚等等。

这样的改革结果,就是更削弱了以往就少得可怜的权力范围了。凭心而论,顾局长他们这个金融管理局,虽说戴了中央直属这顶大得吓人的帽子,但在盘山包括全国的各个地区,都可能也算最是务虚的部门了,权力权力,管人才最显威力和魅力呢,但是统共算来,全州近四百万人,轮到他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可以直接说了算的,也就是这区区可怜的三百人左右而已。部门职责听起来也很宽泛,比如制定和执行货币政策,比如负责金融统计、管理人民币流通、经理国库、提供金融服务等等,但一较真了看,却都属于苍白的泡沫一般,是经不起轻轻一弹,就破了的。比如在上世纪还比较流行的一项工作内容——货币流通调查,也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物资与货币流通空前加速,在八九十年代就悄悄销声匿迹了,而且即便包括一些看来十分紧要,与职责联系分外密切的调查题目,从上级局那里分发下来,借了这样宛然尚方宝剑似的由头,可以大摇大摆、煞有介事地进村入户搞调查的时候,出现的许多镜头和场景,也会令人尴尬和愤慨不已——面对他们有声有色、振振有辞的问卷或口头提问,真诚的民众竟然云天雾里、不着边际,却又真诚地显示出使人无法怀疑的懵懂:“你们到底是什么银行啊?”有些被搞怕了的村民,居然还会可笑地将他们怀疑为税务局或者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便衣,见了面,永远保持着谨慎而躲闪的姿态,态度生硬,三缄其口,是再难配合的,更不要说那些世事难以洞明、人情无法练达的工作组,他们偶尔深入到了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偏远地方,这时候想指望寻机蹭回农家可口的饭菜,其势就直比登天之难喽。

所以这样的背景下,虽说事前就听了机构改革的许多风声雨声,但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真正将把自己手里捏着的一些对金融企业紧箍咒一样的东西拿走——比如高级人员资格管理、比如业务市场的准入和退出,尤其是那些炙手可热的处罚权的时候,纵是经历了种种风雨和坎坷的官场老手,吏海真神,顾局长还是觉得这样的风波起得十分突兀,紧凑得让人无法提防,很有晴天霹雳的意味,不觉十分的失落和茫然,径自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上级的分家命令和方案居然就极其快速地传达下来了。

按照这个命令和方案,目前三百余号人里,剥离出去专门组成另外一个局的人,就需达到六七十个人,局领导呢,也出去两个,暂时分任正职和副职,粗粗匡算,今后能够随自己使唤的人,就也锐减到只剩区区的两百多号人了。

什么叫“剜肉”样的疼,顾局长这时候终于体会到了。

可还必须依然保持着党的干部心地光明、襟怀坦荡、大公无私的外表和姿态,顾局长在收到这个文件后,迟迟思考了好几天,终觉无法捂住这如火如山的命令,于是用平淡无奇的口气通知办公室的王主任说,第二天早上8:30时召开党委会,有重大事项要商谈和作出决议。

但奇哉怪也,中国的事情往往这样,越是主观上希望保密的东西,就越不保密。

第二天上班时,参加会议的人都很准时地到会了,却又仿佛不经意地相约了一般,彼此少了往日的插诨打科的说笑,个个严肃得真佛一般,有的沉思,有的盯着天花板,有的干脆不住地摩挲着自己手里的茶杯,玩转过去,又捏拢过来,翻了盖子,看着是想喝茶,却又默然放下,只一味的不说话,空气严肃和凝结得霜降一般。

后面进来的顾局长更是高深莫测,些许的表情都无法让人捕捉得到,他坐了下来,干巴巴地操着生硬的语气说:“上级重要文件。”

之后就是全文照读了总部的命令。

又之后,他也少了往日环顾四周的习惯,依然用难以揣摩味道的口气对大家说:

“按照这个分家方案,大家作个发言,谈谈自己的看法和意见,看我们州的这个工作该怎么推开,确保如期完成这项工作任务?”

大家也都习惯地沉默了半饷。都在官场、吏海混迹了大半生了,哪个能不知,又谁人不哓,在宛如生死考验的重要关头,愣头青一样,两眼迷瞪地轻易乱表态、乱发言,那永远都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啊。

事实上,僵局不可能永远持续。一直履行着第一副局长的唐波终觉自己无法坐得住,惯例说来是无法纠正和篡改的,这开场白,看来也仍需自己来开始了。

唐波副局长虽说年纪与顾局长相仿,都是三十七八的大好时光,但干副局长的年限却比顾局长长了四五个年头,本来按照中国官场的惯例,这第一把交椅,是怎么都该自己坐的,依资格和履职年限递进嘛,但怪也怪在自己年少轻狂,耐不住别家单处的寂寞,居然鬼使神差、五迷三倒地和下面一个脸蛋有些勾人的女职工发生了暧昧关系。其实单单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怪,谁都知道,现在满天下都是混乱的两性关系现象,党纪国法对这种感情出轨的事,十分显示出鞭长莫及的味道,再不象上世纪中期的时候严肃了,毕竟,大家都是基于你欢我爱的前提,互相用各自的器官供两情相悦的双方取乐嘛,虽然,怎么说自己也有种借权力作为铺垫的嫌疑是不?

可恨的是那个星期双休时,不该答应那女人带女儿一起外出度假的要求,结果自己年少得志,又兼了美人在怀,吃饭时候兴致一起,多喝了几杯,回来的时候自己驾车,在原来都十分熟悉的弯道上,吃不住酒力发作,神经再难如以往那样受自己控制,竟活生生将车开了翻滚到十多米深的山沟里,意外的是,自己和情人倒只受了些皮外伤,休息不到一个星期,便可以支持着勉强上班了。而那如花似玉、天真活泼的小孩童却永远夭折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了。为此,以往的恩爱理所当然成了仇视,绵绵情意也为憎恨代替,其实也无法怪女方,毕竟人家小孩死了,又真被丈夫抛弃了嘛,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于任何女人,那都是重要得堪比生命的,自己当然也是蚀了金钱和政治的本的,花了十来万的赔偿不说,还背了个党内警告处分,把个原本应该到手的局长职位也蹬脱了,却让因读了一种单纯专业的本科,便被时时自命不凡、好大喜功的眼前姓顾这个家伙捡了便宜。

想想十分地不值,也确实晦气得很啊!怪不得那年回家过年,卦师在解释自家鸡卦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叫做:“霉自桃花始”呢,这不?到现在灵验了。

从那时起,对“色是两把刀,伤钱又伤腰”,唐副局长可谓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了,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拿了一种仿佛道士参禅、太婆信佛的心态,过着一种比较平静的生活,某天通过仔细思考,自己竟有了一种彻然顿悟、豁然开朗的感觉:所谓美色的女人,不就是生物意义上的一种人而已嘛,不就是一身皮囊,裹着一副内脏,如我们男人一般,是也需要吃喝拉撒的动物,也放屁打嗝磨牙的俗物就是了,其实作为人人都会这种生理交合,所有的生物都会嘛,要不怎么说是本能呢?既然是本能,又何来希奇之处呢?亏了自己,为了这即使自身摩擦也能达到生理快感的交合,竟是全身心的昏了头,不顾了政治这种男人全部的身家与性命,搞什么“飞蛾扑火”哟?

所以彻底悟透了的他,就如勘透了人世的一切利害得失关系一般,时时、处处都显示出一种宽厚的睿智、大度的谨慎和淡定的机警来。

现在,面临着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机和场合,持怎样的态度,说什么样的话,表何种政治心迹,那是需要非常的智慧和决心的。他字斟句酌,选了十分得当的语句和口气说:

“国家和总部出台这样的机构改革意见和方案,是有着深远的考虑和重大战略意义的,作为最基层的一个工作人员,我举双手赞成。至于...”他机敏地瞥了顾局长一眼,继续说道:

“我们局该怎样按照方案的主要精神来搞,我个人认为,应当成立一个领导小组,组长当然是党委书记、顾局长来任,由他确定一下我们局的工作思路和措施,具体工作也仍然由顾局长亲自过问,指导全盘工作的开展。”

他十分简短地说完后,就住了嘴,用诚挚何期待的眼,拿了顾局长张望。

顾局长心下自是不言而喻地领会了,顿了顿,也用征询的眼朝另外几位副手扫了过去。

历来受中国文化当中“一团和气、与人为善”侵染最浓的官场,自然散发着更为浓烈的相互认同与夸奖的习气,何况,平心而论,唐副局长说是句句在理,且循了思维缜密,滴水不漏的路子,而且很说在当下这项紧迫工作的点子上呢,总之,是难于让人没有半点可以挑剔和商榷的余地或可能,于是,从郑副局长开始,另外两三位副手也表明了相同的意思。

顾局长自然十分受用,于是以党委书记的身份,几乎不容置疑地爽快提议说:“我们严格按照上级精神和原则来办,我看这样,初步建议,监督局那边,由唐副局长牵头,带一位副局长过去,搭起领导班子。至于组成的工作人员嘛,上面的精神和要求也说得很清楚,以前稽核部门的人就基本过去,当然这要看唐副局长还有什么看法,好不好?”

大家想了一会,觉得暂时这也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了,于是说先这样好,看看也没什么了,顾局长便出奇地改了以往会议一开就非马拉松不可的惯例,竟然很神速地就宣布散会了,这也同“小事废事长议、大事正事短说”的规律暗合。

会议上虽说的非常简单,或许地,放到不知情不精明的人那里一考量,还以为这些人都有一些轻描淡写、从容不迫和举重若轻的大家风范和味道呢,但事实哪里如此?人事和机构的变动,那可是行政部门最最头等的大事。

晚上吃罢晚饭,顾局长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家沙发上,有一搭没一处地拿了电视机乱扫描,凭了中国人都有的基本心性,他总有一种事当临头的预感。

果然,不多时间,自家的门“托、拖”响了几声,他再不顾以往都由婆娘开门的习惯,快步往前拉开了门。

真是是唐副局长。这么许多年了,他是从不轻易登门的,都身为领导,都有种避嫌的自觉和政治敏感性,再说,只要在中国的行政部门混过一天,不怎么聪明的人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真有什么掏心窝的话,对象也永远不会选择特别是作为竞争对手的同僚。

唐副局长空前绝后地把步子迈进了这道门,不消说,都是早上关于机构分设、人员变动这桩涉及了盘山州金融管理队伍和今后建设的大事了。

过了一两个钟头,等得天上月圆满勾,柳条与夜风轻轻缠绕时分,唐副局长与一把手顾局长在密室的谈话也结束了,他们从顾局长书房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双方都有种如释重负、涅槃重生的感觉,他们空前友好,十分亲昵地相互握了手,道过晚安,互祝身体健康、事业更上一层楼、家庭幸福。

之后,唐副局长消失在绿树遮掩的小路那那头。

这夜似乎也随了这两个大员达成的谅解与包容,显得极其的静谧与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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