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牛猛还是把头发剪掉了。其中的原因，倒不是对中国足球失望了，而是他悲哀的发现，由于用脑过度，已经开始掉头发了。这让他黯然神伤了好几天，为了这个破足球，你说我容易吗？我到底图什么呢？牛猛甚至很长远的想到了遥远的将来：百年之后，我会给后人留下些什么东西呢？莫非就是这些过目就忘的新闻稿？我这辈子难道就是为了写无穷无尽的垃圾稿子吗？

叫了几个同事，牛猛想一起出去犒劳一下大家。吃点什么呢？在兰州，当然该吃名声在外的兰州拉面了。走出宾馆，牛猛和同事们给司机交代了一下，就直奔著名的小吃一条街而去。

兰州虽然是个小城市，但夜晚的繁华还是出乎想象。吃了碗拉面，又喝了几瓶啤酒，牛猛的话也多了起来，同事们平时很少在一起推心置腹的交流。看到牛猛今日谈锋甚健，都乐得当个好听众。牛猛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把话题转到了桑卢维奇和甄燕身上，众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对男女还真把一向自命不凡的牛猛挤兑的不轻。

吃完饭，众人兴致依旧，就站在马路边上商量，看看到哪里找个好玩的去处。牛猛虽然不感兴趣，但也不忍扫了大家的兴，就站在边上，等他们拿定主意，好跟着凑个热闹。

正争执不定，突然间，牛猛眼前一亮，他看到对面马路上走来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桑卢维奇和甄燕。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又仿佛怕打扰他们的雅兴，牛猛一边拉着众人往边上躲，一边连声嘘嘘，示意大家安静，不要打扰了这两个自动闯入视野的新闻人物。

桑卢维奇和甄燕并没发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两人一边拉着手，一边嘻嘻哈哈说着什么，桑卢维奇戴着一顶帽子，那张被人熟悉的脸也因此被掩盖起来，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他就是妇孺皆知，大名鼎鼎的桑卢维奇。

牛猛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况且天亮后就有比赛，这对狗男女怎么还在享受生活呢？牛猛问了问几个同事，有谁带数码相机了吗？摄影记者李宾从包里拿出一个100头的尼康机器，向牛猛示意。

“拍，赶快，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拍下来，”牛猛低声叮嘱道，还做出了一个射击的动作。

李宾把相机的感光度调整到最高，然后，冲着桑卢维奇和甄燕一通连拍。敏感的桑卢维奇也许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四处张望着，这个动作又恰倒好处的配合了李宾。

一组中国足球历史上最纯粹的狗仔队照片，就这么诞生了。

等人走远了，牛猛的嗓门也逐步调高了调门：“有这样的教练吗？第二天都要比赛了，还领着马子出来逛街，明天赢了还好，要是输了……”牛猛不再往下说了，仰天大笑起来。

坐在看台上，牛猛心情颇为忐忑。他也觉得自己心理阴暗。他盼着桑卢维奇能输个一塌糊涂，稀里哗啦。于是他就可以讲事实，摆道理，有礼有节的把这个老家伙批的死无葬身之地。

比赛结果让牛猛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坏，没输没赢，平了。比赛过程并不平淡，桑卢维奇临场指挥时肝火很旺盛，甚至还和对方主教练发生了肢体冲突。如果不是比赛监督和现场的保安来得及时，不知道这老头子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桑卢维奇迟到了20分钟。他到达现场时，坐在后排的牛猛带头吹起了口哨。桑卢维奇对这声音很不满意，他毫不客气地让翻译代他发难：“我不懂中文，但我希望你们告诉我，‘嘘’在中文中是什么意思？”

新闻发布会的最后，主持人刚刚宣布“最后一个问题”时，牛猛就自动站起来，抢过话筒，直接发飙：“请问主教练先生，今天凌晨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此语一出，举座哗然。众人纷纷回头，向牛猛看了过来。牛猛一脸冷笑，拿着话筒，仍旧站在那里，此时，他把腰板挺的笔直，他像标枪一样矗立着，毫不畏惧的和桑卢维奇对视着。

和翻译一通耳语后，桑卢维奇仍旧一脸迷惘，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用外交辞令搪塞：“我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这是足球比赛的新闻发布会，请你提和比赛有关联的问题。”

牛猛不依不饶，连珠炮似的发问：“我问得当然和比赛有关，凌晨两点你还在和别人一起逛街，你觉得这是职业教练应该做的事情吗？你觉得这是你应该有的敬业精神吗？你觉得你应该对今天的比赛结果负什么责任？”

新闻官眼看局面失控，连忙打断了牛猛的发言。桑卢维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满脸通红，愤怒的盯着牛猛，一直在翻译的劝解下，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会场。

记者们呼啦一下把牛猛围了起来：“怎么？老牛，又有猛料了？他凌晨两点去逛红灯区了吧？跟谁啊？你抓住了？”

牛猛压抑已久的一口恶气终于喷薄而出。他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对着周围的同行连连摆手：“你们别瞎说啊，我可什么都没讲，你们明天买份《竞赛》就什么都知道了！”

牛猛再次见到桑卢维奇的时候，是在兰州机场。周围的队员们都围在一起，看着以桑卢维奇和甄燕为封面的《竞赛》。牛猛拎着箱子，故意从桑卢维奇身边走过。他趾高气扬，丝毫没把这个老狐狸放在眼里。

桑卢维奇当然看到了牛猛，他仍旧站起来，笑着跟牛猛打招呼。这倒出乎牛猛的意料。桑卢维奇还伸出胳膊，一把把牛猛搂在了怀里，他们用只有他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交流起来。桑卢维奇问牛猛：“你说，你到底懂不懂足球？”牛猛用手扒着桑卢维奇的胳膊，故做镇静地说：“我当然没您懂足球了，要不我就当这个主教练了，不过，我可以向您老人家学习啊！”

桑卢维奇的脸色突然晴转多云，像是更换了一副面具：“牛，我告诉你，你是不受欢迎的人，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言罢，他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溜溜达达地走开了。

看着那个背影，牛猛鼻子里发出了“哼”的声音，嘴里还恨恨的骂着。他知道，这一下，桑卢维奇肯定连鼻子都要被气歪了，而《竞赛》和桑卢维奇的最后一丝颜面也彻底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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