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仵作这时也已赶到，查看尸体后，他道：“从僵化的程度来看，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李培林道：“根据彭跃的供词推断，死者应在他与何福松离开后，在房内死去的。至于究竟是不是自缢，还得再作调查。现将尸首抬回衙门，用以石灰保存。”向冰龙所站的方向看了看，他又不冷不热地补充一句：“龙捕头，你看这样办可好？”

冰龙微皱浓眉，道：“何府既为死者身亡地点，不如先将遗体保留在此，请人轮留看守。抬回衙门只怕挫碰了尸体，产生新的痕迹，造成误导。”

他刚一说完，又像想起什么，蓦然抽出腰间配刀，在何福燕的前臂飞快一划，刀身顿时一片殷红。

周忘杨见状，立即领会其中意思，唤人道：“拿盏烛灯来。”

衙差将烛灯交到周忘杨手里，他点燃后，将火苗凑近冰龙的配刀。火舌掠过带血的刀身，微微一颤，并无变化。

“燃不起来？”冰龙问。

周忘杨点头。

与十年前彭翎的尸体不同，何福燕的血并不能助燃火焰。

办案步骤受到冰龙干扰，李培林心里难受，表面依旧客气，他点了几名下属留任看护，又问燕鹰：“你刚去盘问何府众人，进展如何？何福燕缢毙前后，他们均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燕鹰拱手道：“回大人，除彭跃以外，何氏夫妇、府内其他仆役及一名叫作施笙的青年，均可互相证明死者气绝期间不在现场。鉴于彭跃前晚在酒楼的举动，外加无人证明何福燕缢毙的现场是否如大家之后看到的那样，属下以为，应将他先行收押，再作审问。”

“言之有理。”李培林沉吟片刻，又转向冰龙：“不知龙捕头意下如何？”

冰龙瞥了彭跃一眼，当矛头再度指向他时，他不再辩解，只是冷冷一笑，自行走到冰龙跟前。

“你想入大牢？”冰龙问。

彭跃淡道：“待在这里不过是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得到默许，李培林立即令人将彭跃双手反缚，先行带回衙门，又差几名衙差火速去置办石灰，保存何福燕的首尸。

待他诸事安排妥当，冰龙道：“李大人，审问彭跃一事，我可否旁听？”

关中总捕头，辖区虽在关中，却有一块御赐金牌可以调令各地刑官，李培林别无选择，只得答应。

待一干人离开后，周忘杨问那留守的两名衙差：“何福燕死后，是谁来衙门报得官？”

一名衙差答道：“是何府丫头玉珠，一张脸吓得全白了。”说罢，还干笑了两声：“之后，弟兄们便随她到了何府，直接进入这间厢房。随后，李大人与燕捕头也相继赶了过来。”

闻言，周忘杨一挑眉，随即又问：“你们可知，李大人一般向何福松购买什么古玩？”

说话的衙差摇了摇头，边上一人回忆道：“听说大人常给同僚送一种名贵梳子，不知是不是向这里买来的。”

记忆飞快跳回雪月楼，周忘杨想起在那里，冰龙曾提到，石氏夫妇出城时，春枝曾说她忘了一把梳子在何府，而若林也说起过他从畸形女孩处，收到一只刺有“翎”字的布包，其中装有一把看似贵重的梳子。

这和李培林用来送礼的梳子，是否又有联系？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再名贵不过也是把梳子，用来送礼，是不是寒酸了些？”

“先生这话就说错了。”那衙差继续道，“我有回和燕捕头一块儿喝酒，从他那里听到些传闻。据说李大人用来馈赠官员的梳子是由纯金所制，上面还镶了数颗西域宝石，还配有一个精心铸炼而成的青铜外壳，是不可多得的珍宝。论起价值，可比一块翡翠玉石来得值钱。”

听过衙差一番话后，周忘杨点头。一股阴冷霍然笼罩全身，他知道是体内的毒性又一次发作，赶紧取出百花散服下。

不久，又有几名衙差扛了石灰，木棺，走进厢房，处理保存何福燕的尸首。

初春季气，天气仍旧寒冷，呵气成雾。周忘杨很喜欢这种天气，因为尸体可以摆放更长时间，而不起变化。

门外传来小童的叫喊声，周忘杨起身要唤，身子却猛地一颤。他向手掌看去，上方已布满了黑斑。

清秀的凤目游移着，周忘杨心想，自己明明已服了百花散，中毒症状怎会分毫不减？

“难道我中的根本不是‘黑寡妇’？”

正感眩晕之际，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小童抬头，惊诧道：“我刚才碰见小惠，他说先生毒了，我还不太相信，难道这是真的？要不要我写信给红蝎，她识遍天下之毒，一定会有解药！”

周忘杨训他一句：“没规没距的，红蝎也是你叫的？她现应身在四川唐门，我过后会写信给她，你找驿使加急送去。”

说罢，他便与小童一同走去了若林的厢房。到了房里，周忘杨提笔写信，寥寥数字便氢中毒症状及服用百花散无效一事说清。

小童接了信，深感肩负重任，随即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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