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这一个时刻,所以,我用我的目光迎接着吴爷,当吴爷下完最后一级楼梯时,他似乎才看见我。
“乌珍,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笑了笑,一种佯装的笑,我告诉吴爷,一个住在客栈里的男人把我带出来了。“哦,是吗?”吴爷环顾四周,似乎想看到我说的那个男人,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夜色在弥漫。挽住吴爷手臂的女人走上前来,审视了我一遍,问吴爷:“吴爷,她是谁啊?”吴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哦,她叫乌珍。”“哦,我明白了,她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驿妓吧……果然姿色不凡,不过,她就是一名驿妓而已。吴爷,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到茶楼去吗?”
吴爷又一次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想跟乌珍单独说一句话,你到门口等我,好吗?”女人白了我一眼,又白了吴爷一眼,穿着高跟鞋向着门口走去了。那时候,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穿高跟鞋的女人。以后我也不会看到了,因为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我的生活危机四伏,除了在巢穴中度过,就是在杀戮中度过,像我这样的女人,是无法穿上高跟鞋的。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那个夜色弥漫的时刻,在那个穿高跟鞋的省城女人眼里,我就是一名活生生的驿妓。而在吴爷的眼里,我也是一名驿妓。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前,吴爷就把我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了她。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站在吴爷身边,不知所措地沉迷于一种混沌的情感中?不过,这混沌是暂时的,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变得清醒和坚硬起来。
而此刻,当女人的高跟鞋远去之后,吴爷已经离我很近了。我想不到我们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相遇,吴爷的嗓子好像窒息了,好像是从风箱中被阻滞了,他只告诉我一句话:“乌珍,今天夜里我会来找你。”随后他便从我的身边离去,因为,那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在门口等待着他。
仆人把我顺利地护送回了驿馆,我感觉到了一种凌辱,一种深深的凌辱。其实,作为一名驿妓所经受的凌辱已经够多了,当我们用身体做交易的工具时,已经遭受到了最大的凌辱,然而与这种凌辱相比较,任何一种凌辱都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这里所说的凌辱来自我的期待和情感,在面对吴爷时,我知道,很多事情都只不过是烟云而已,所以,我深信了姚妈告诉我的真相。我回到驿馆,午夜过后,我的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我知道吴爷来了,我打开了门,吴爷像影子一般闪到我身边。他紧紧地拥住我说:“乌珍,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把你赎出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跟我母亲生活在乡下……”我挣脱了他的手,坚决地说:“我什么也不需要。”
“乌珍,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结婚厮守,因为我是男人,在滇西,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无余……而苏丽珍她可协助我成就梦想,一直以来,我都想到省城开商铺,苏丽珍的父亲是省城的官员……”我打断了吴爷的话说道:“好了,你如果想跟我睡觉,就跟姚妈预定,否则你会落空的。”吴爷垂下了头去,他想再次拥抱着我时,我没有挣扎。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心灵和肉体仅存下来的最后一种明媚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地消失。从那一刻起我又一次脱光了衣裙,我把衣裙扔在地上,我可以给予吴爷肉体,他也可以给予我黄金,然而,我却不可以给予吴爷和任何男人我的灵魂。
吴爷似乎很快就把苏丽珍送回省城去了,吴爷已经很快地进入了中年,他告诉我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将回省城去跟苏丽珍举行婚宴——当男人躺在我身边,跟我谈论别的女人时,我知道,我已经变成了男人眼里真正的驿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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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记1(2)
不错,我就是一名驿妓而已,除此之外,我还能拥有什么身份呢?吴爷的手滑过我的肌肤,他又送给了姚妈几条黄金,同时也秘密地送给了我几块黄金。除此之外,吴爷在驿镇的大部分时间,都跟黄家文在一起。姚妈有一次神秘地告诉我说:“白爷是黄家文与吴爷的敌人,他们两人好像正在密谋着什么,有人告诉我说吴爷帮助黄家文又扩建了军队,正帮助黄家文在省城买军职。男人啊,都一个样,所以,该利用的就利用,乌珍,世上最苦的就是女人心……吴爷积蓄了许多资产,你要想办法缠住他,而黄家文拥有部队,你也要想法缠住他,至于白爷嘛,你也不能得罪他,这三个男人跟你的命运有缘分,也自然跟我们驿馆有缘分。所以,乌珍啊,女人们必须站在一起共同对付男人,你必须站在姚妈这边……”姚妈嘱咐仆人给我端来了一碗莲子红枣汤说:“乌珍,近来,姚妈已经发现你神思有些恍惚,你要当心身体呀。”
姚妈的话语终于结束了,她总是会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刻暗示我周围的变化,总是在我悄然密谋阴谋时,像舞动的香帕一样用魔幻剂来笼罩我……然而,一旦她离开,我总是会迅速地从笼罩中抽身出去。苏丽珍很快随同吴爷的一支盐商马帮到省城去了。吴爷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茶远的云朵,它们如同时光一样在我胸间动荡着。我翻过身去看见的是二爷的身体,他左手臂上被自己击穿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当一个男人为了一批黄金把子弹射向自己的手臂时,他既能够忍受住疼痛,也能忍受住意外获得黄金的喜悦的笼罩。然而,二爷却泄露了这个快乐的秘密,只因为我是女人,是在某一个时刻作为肉体被他奴役的女人。
杀戮记3(1)
男人可以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奴役我的肉体,却无法奴役我的阴谋。现在我发现我的阴谋已经同我的灵魂奇妙地交织在一起了。我不断地出入于二爷为我设置的洞穴之中,当然,能让我频繁地乔装出门的是黄金,如果没有黄金,就不可能买通门卫,那个男仆一旦见到我出现,就知道黄金已经在他面前闪动。而一旦我出现,男仆的财运就会降临,这多亏了我用肉体换来的黄金。
除此之外,吴爷和黄家文轮番地到驿馆来。我目前最大的才能就是在黄家文与吴爷之间演戏,这已经不单纯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驿妓在演戏。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我,不仅仅是我的肉体,还有我与白爷的关系。他们想利用的就是这种肉体关系。吴爷已经向我透露,只有杀了白爷,他才能到省城去开商铺,白爷是他的心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敌人。每当谈论起白爷,我发现吴爷似乎慢慢地开始变得衰竭了,他说白爷给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白爷从他手中劫持了无以数计的兽皮、黄金和丝绸,如果他不除掉白爷,心中的仇恨就无法减轻。吴爷是一个把仇恨埋得很深的男人,过去我似乎感受不到这种仇恨。现在,他的仇恨涌上来,就像子弹上了膛。当吴爷抚摸我时,我紧靠着吴爷结疤的身体,仿佛我自己的肉体也长出了伤疤——我对吴爷产生的幻想,那种温情主义和像爱情一样的幻想已经在见到苏丽珍后慢慢地消失。我的身上开始结疤。吴爷对我说:“乌珍,帮助我除掉白爷,就是帮助我除掉仇恨,我可以带你离开驿馆,我可以让你到省城经营一家商铺……”我笑了,我已经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我已经不会在男人面前出卖我真实的思想。一个人的思想很重要,世上的思想难以言喻,也无法一一陈述,然而,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一生中产生出一种天使般的思想或魔鬼似的思想。
黄家文跟吴爷不一样,他之所以想击溃白爷,让白爷从滇西疆域之中消失,是为了升职,是为了一个军官的梦想。尽管他与白爷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中产生了仇恨,然而,升职的梦想超过了他的仇恨。他解开军服的时刻,我就盯住他的手枪,我的枪法一点也没退步,虽然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跟白爷去狩猎场射杀狐狸和兔子,然而,二爷一次又一次满足了我对枪支的贪欲。每一次与二爷在那个洞穴之中约会时,二爷总是为我准备好子弹,在那个洞穴之外,我不知道我射穿了多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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