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阅读_凭什么要被你侮辱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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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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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吐掉烟头,随了一摞钱后说:“全部了么?这就结束了么?那不行,哪有尿一半再憋回去的道理?我这还没开始呢!”他扭过脸对邢勇说:“勇哥,你不会阳萎吧,咱俩锯几枪,让我瞧瞧你的胆量……呶,这是我跟的钱,这是我锯枪的钱……”

胡麻子脸煞时变得惨白:如果邢勇此时继续下注,他就蹦了,死了,下进去的钱,只能拱手让给耗子和邢勇之间的赢家。

此刻,全部的主动权都掌握在邢勇的手里了。屋里静得出奇,似乎能听到灯泡的燃烧声。肖寡妇一个劲朝下拉领口,鼓嘟嘟的肉几乎涌出来。梅晓丫咬着舌尖,亮汪汪的瞳孔漂浮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只有黑三一个劲地鼓动:“砸啊,勇哥,还等什么呢?砸呀……”他很后悔自己跑牌,把耗子扔在路上被人推搡、夹踏。可他面牌太小了,跟上来,“搭桥子”的味道太浓。他开始怀疑邢勇,不像一个刚学会耍牌的雏儿,运牌老道,还能抓住机会。邢勇神态自若,一切都按照他设计的方向发展,他没有紧张的道理。或许是为了让这段令人窒息的时间烙在人们脸上的表情更长一些,或许是为了向梅晓丫验证些什么,他不紧不慢地举起手,从耗子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邢勇不会抽烟,举止相当笨拙。耗子急忙站起身,将火机吐出的一小束火焰凑过来。

“勇哥,砸吧!场子你也看了,少一个对手,多一份胜机。他面上比你大,你要是平牌,那就是找死……”耗子直言不讳。他很后悔自己卷进来,赌博最怕赌气,一旦窝住一口气,便会做出失去理性的事。他原本只想跟几把,邢勇就会平牌,自己撞大运,买张三皮子玩。可邢勇却像山涧的溪流,量不大,有时哽阻,却没完没了地下注。他一急眼,拍出钱,想吓跑胡麻子,谁想胡麻子今天也中了魔,居然把所有钱都堆上去,合力将他推到浪尖上。

邢勇吸着烟,喊了句:“平牌——”

耗子一哆嗦,火苗随即熄灭。

肖寡妇一下子蹦过来,揽住邢勇的头,一砣肉灌进他的嘴里。

邢勇瞄准位置,将牌切开。耗子先起,一看是q,随手扔掉,比都不比;胡麻子起的是5,他把牌翻过来,眼睛怔怔地盯着邢勇。邢勇摸起牌并未翻开,而是扣在底牌上举到眼前,装模作样地一点点磨开。摸牌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是j以上的花牌。做牌就是这样,虽然知道自己是花牌,但具体是几,还无法确定。见胡麻子是5,他心里清楚自己赢定了。因为即便是最小的花牌j,总数也有38,而胡麻子底牌即使是大王,总点数也只有35。邢勇磨出的牌是老k,他没有翻开,而是扔给胡麻子:“自己看,麻子,虽然你搅我场子,但我做的够意思吧。我给你一个赢的机会,可惜你没运气,你看,我的牌是什么——”边说边翻开了自己的底牌,“你没有赢我的点子——大驴也没用……”胡麻子扫了一眼牌,摇摇头,将自己的牌扔掉。

“勇哥,我心里有数……”胡麻子一语双关地说。

梅晓丫听说这一桌子的钱都归自己了,反倒忑忐起来,她手里拾掇着钱,脑子里却一遍遍闪过弋甲镇卖假酒的那一幕……

邢勇抽出一沓钱,塞给背后的肖寡妇,示意她给胡麻子。胡麻子接过钱,破涕一笑,心领神会点点头。随后,邢勇和麻子又将黑三推到浪尖上,一把牌让他钱兜见了底。生死攸关的时刻,邢勇如法炮制喊了平牌。“黑三,刚才我给麻子一个机会,现在我也给你一次机会,输赢看你的运道啦!”黑三揉揉肥厚的鼻子,嗫嘘道:“勇哥,我心里有数。”邢勇显得很潇洒,摸起牌,看都没看,径直抛给黑三。黑三瞟了一眼,眼珠掉到地上,神态变得颓丧而又空洞。

“黑三,我可以手手切死你!”

到了这个份上,再用牌运说不过去了,何况耗子黑三们都是在骰子里滚的,深谙赌博的玄机。耗子拿起扑克,眼珠子像狗舌头一样在牌背面来回舔着,摩挲着,还是没有瞧出名堂。他钻出去,回来时手上拿了一瓶溶剂,涂抹在牌背上,用手指反复揉搓,直到起毛,裸露出纸的纤维,也未见异样。“勇哥,今天的钱输得心服口服,可我心里有数,这里面有名堂——你能告诉我输在哪儿吗?”

“你能告诉我名堂在哪里么?”邢勇反问道。

“我眼窝子浅,看不到,但我肯定你会告诉我的。不然你没必要在我耳朵眼里敲鼓。”耗子自信道。

“勇哥,有这手绝活还卖什么菜呀,这不是背着驴子拉磨,自找罪受么?”黑三的眼珠又透出些亮色。

“既然你们哥俩都摸不出门道,这活也真叫绝了,可赌场有规矩,被找不到破绽的笼子套住,只能自认倒霉,不能揪人尾巴,更没有翻人家箱底子的道理。秘笈么,都是糊嘴的碗,透了底,那不是自个儿砸自个儿的饭碗嘛!”胡麻子因为与邢勇有了默契,话语自然偏向这边。

邢勇又从耗子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耗子刚一欠身,黑三就将火苗凑过来:“勇哥,点一下吧?”

“这里肯定有名堂。”邢勇用指头扒拉着纸牌说。

“千万别盘自己的箱底了,就算不把它当成吃饭的家伙,也没必要把自己扣在里面。我们行医人有句行话,别把头塞进人家的药罐子。”麻子提醒道。“就这一手,绝对属祖传秘笈,不可示人的。”

“麻子说得对,”邢勇讳莫如深地说:“我肯定不会点自己的水,即便点了,一时半会儿你们也学不会,没有几年的功力,谁敢从赌桌上抓钱啊?不过——只要你们跟我合作一次,就一次,我保证让你们赶着驴车进去,开着宝马出来——”

“这……这……这不是梦话吧?”黑三张着大嘴,里面似乎有个缺油的齿轮在滚动。

“这一定是要卷一个大场子?”耗子盯着邢勇说。

“是的,一个能把半个县城装下的大场子。”邢勇颌首道。

“你是说潘瘸子吧?只有他的肉,能煮一河油。”耗子问。

“他油再多,也得能榨出来啊!就凭我们这几口小锅,怕是连他的脚趾头都盛不下。别到时没揩掉他的油,反把自己的锅戳个洞?”胡麻子担忧道。

“虚他个球!这年头只要有钱赚,老虎的眼球我照样当泡踩,何况他是个瘸子。勇哥,你就直说,怎么做?别说是宝马,就是辆电驴子,我也敢泼他一身血!”黑三龇着牙,肥大的鼻孔窜出一溜硬翘翘的鼻毛。

“说吧,勇哥,怎么个整法?只要能榨出油来,费点柴火算什么?既然我们不想养猪换粮,干嘛不杀猪吃肉呢?”耗子豆眼里射出一股阳光,将白炽灯的颜色都染绿了。

“潘瘸子是不是常到这里翻三皮?”邢勇激动地问。

“是啊,”胡麻子抢着回答。“可我们怎么能夹住他呢?他的板(钱)比桌子还高。”

“板厚好哇!没板谁还会惦记他?咱们又不跟他拼板,只要你们合伙把他掀起来,我平牌,只要我切牌……”邢勇将钱朝桌子上一甩。

“啪——”黑三一掌把钱拍得跳起来:“对,咱们把他夹起来,一点点地抽他的板——”

梅晓丫倒是激情澎拜,心里又回到了那个风声呼啸的午后,她扇着两片手掌跑向医院的情景……

二十七、做人总要有点筋头(1)

一棵古槐枝开叶散,将低矮的民房包裹在它的浓荫之中。妩媚的阳光像圣女果粉红剔透的皮肤,一片片飘落在树叶、屋脊、草棵和栅栏香喷喷的木头上。梅晓丫坐在黄烂烂的阳光里,觉得自己轻盈极了,透亮极了,宛若一只粘满花粉的蝴蝶,在焦香浓稠的黄色中起舞:那清香的部分,代表着花瓣的一种;浓稠的部分代表着河流的一种,这两种最终消弥在她的心里。她坐在心灵的岸边,目睹渐渐流逝的自己——那个总在阳光的阴影中踽踽独行的女孩,总在街头风口中茕茕孓立的小姑娘,蓦然消匿在扑面而来的河流里……梅晓丫鼻腔陡然一酸,一串泪珠滚落下来,她赶忙用手背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净。她骂自己:没出息!难过的时候你哭,倒霉的时候你哭,受伤的时候你哭,怎么该笑的时候你还哭哇?她正在责骂自己的时候,突见栅栏外一个破碎的影子晃过,是邢宝刚。梅晓丫慌忙站起来,自从上次预审失败之后,她再没见过邢宝刚。邢勇说是去西北追捕一名逃犯,这一去就是几个月。邢宝刚进了院子,脸膛黑黑的,像结了一层壳。见到梅晓丫,他怔了一下,继而惊讶地叫起来:“梅、梅晓丫,是你么?”

梅晓丫尴尬点着头。

邢宝刚扫了一眼房门:“你、你住这?”

梅晓丫的脸“腾”地红起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邢宝刚嘴角扭成了小旋涡,想进屋,脚却朝外走,还是梅晓丫提醒了他:“不找你弟么,怎么就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邢勇正低头码扑克,听到门响,抬头瞧见了哥哥。“嗨!你回来啦——怎么黑成这样子,是不是净钻煤场子?”

邢宝刚摸摸胡须,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中国的地盘有多大。在县城人挤挤喳喳的,到了西北,别说人,连棵树都没有。风裹着黄沙吹过来,把天都撕裂了,何况我这皮肤?”

“邢勇,”梅晓丫叫道,“别光说话,让你哥坐下啊!”

“噢,对,对,你坐啊!”邢勇应合道。

邢宝刚看着两张床,不知该坐哪一张。梅晓丫将自己的床掸了掸,招呼道:“大哥,你坐吧。”

邢宝刚直直地坐在床头,指着另一头对梅晓丫说:“你也坐。”

“嗯。”梅晓丫坐下来,局促地拧着指头玩。

“罪犯抓到啦?”邢勇问。

“抓到了,可回来的路上又叫这小子跑掉了。”

“嗯——啊,怎么又跑了?你们干嘛吃的?不是我说你啊,你们逮个死龟死虾死耗子还行,是个活物都会从你们手里面溜走。也难怪老百姓戳你们脊梁骨,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你们还能干什么?”瞧见梅晓丫拧着眉头瞪他,换了一种腔门说:“算了,算了,跑就跑呗,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又能把你怎么着。不过这几天我可用摩托,你别打它主意。你们派出所也是,都什么年代了,还不配车,总蹭老百姓的油可不成……”

“邢勇,你倒一个月菜能挣多少钱?”

邢勇吓了一跳:“千把块吧,你问这是啥意思?”

“千把块?”邢宝刚嘴上掂了一下:“比我工资多呢!”他的目光猛然勾住弟弟的脸,硬生生地说:“咱俩搭伙卖菜吧?”他脸上全无刚进门时那副神态,显得疲惫而又沮丧。邢宝刚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他以为是自己的几句玩笑话,把哥哥弄得很颓废,急忙劝解道:“老大,我跟你开玩笑呢!别说路上逃跑的,关在监狱里逃跑的还少吗?被呛几句有啥呀,高兴了,你把他当根火柴点两下,不高兴就当是个屁,一会味儿就没了。还要辞职卖菜,这不是卖孩子买奶嘴,糊涂到家了么?”见哥哥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调门拐了弯,弯得很严肃,“我可提醒你,你这份皇粮可是咱家人从牙缝抠出来的,就算你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也要对我们家里人负责——”

邢宝刚没有理会邢勇腔调上的变化,仍旧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手铐是好的,车座的拉条也是好的,人却没了。如果是用钥匙,钥匙一直在我身上啊!难道真有缩身术,把人的手缩成面条那样细。从手铐里出溜出来,跑啦?可买瓶水这屁大功夫能跑多远,为什么追不上?”

哥俩惝恍魔怔的时候,梅晓丫却放松起来。她给兄弟俩泡了杯白糖水,瞧瞧时间,又提着篮子去买菜。阳光虽然比进屋前薄了一些,但还是明晃晃的。树叶、草棵,栅栏和乌黑锃亮的屋脊到处弥漫着它的味道——阳光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类似于月光在水波中的呼吸,稻谷抽穗时涌动在麦垄田埂间的香气。这种毛绒绒的味道梅晓丫离开家乡后,几乎再也没有嗅到过。梅晓丫说不出对邢宝刚的感觉,一是接触少,对于穿制服的人,她有种与生俱来的畏惧。可今天看来,他与邢勇颇相似,情绪像踩翘翘板,忽上忽下,很少稳下来。她不抱怨邢宝刚,虽然有理由,毕竟他应诺要治潘瘸子,治不了就跟弟弟贩菜去。现今潘瘸子好好的,他也没有去卖菜。梅晓丫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抱怨邢勇,那两个月,这种抱怨每时每刻都在啃噬她的心。也许真把邢勇当个宝,每个女人心里都藏着一块宝,这块宝藏着她寄托的幻想和愿望。可是有一天,这块宝没了,当然不是丢了,而是它原本不是一块宝,却被她当成了宝,还放在心里那块最柔软的肉里藏着。

梅晓丫在菜市场转了一圈,她又想买肉馅,她觉得也欠了邢宝刚一顿饺子,现在应该补回来,似乎也到了该补回来的时候。

梅晓丫回来时,兄弟俩已经搬到院子里,他们的头发水草般浮动在阳光里,瞥过去宛如镶了一层金粉。见到梅晓丫进屋,邢宝刚跟过来,站在后面悄声道:“那件事还没完……”

梅晓丫回过头,见邢宝刚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态,嘴角扭着旋涡,眉眼透出的光泽与邢勇一模一样,同出一辙。

“我知道。”梅晓丫信任地点点头。

吃罢晚饭,邢宝刚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对邢勇说:“你把这些烂扑克收起来,看得我头昏。我可跟你说,别赌博。你要是赌博被我抓住,一样好不了。”

提到扑克,邢勇突然想起耗子说的事,问:“哎——你是不是去川菜馆抓赌了?”

“是啊,怎么了?”

“你收了人家的钱怎么还抓人家?”

“瞎说八道!我几时收过人家钱,怎么回事?说说。”邢宝刚重新坐下来,疑惑地盯着弟弟。邢勇笑起来,说:“何必那么认真呢,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是孙元他们干的。算了,对他你还恨得起来吗?上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信口雌黄,满嘴跑火车。你们这个派出所,即使不是青帮会,也跟过去的黑衙门差不多,让人想起来都恶心。恶心人做恶心事有什么奇怪?他要不这么做才吓人呢!犯不着跟这种人叫真,跟这种人叫真,你得把胃吐出来。”

“你说这叫我怎么不寒心,都把眼睛按到屁股上,掏自己人的腚根子。邢勇,你知道我喜欢当警察,从小就喜欢,我也知道为了让我进公安学校,家里人遭了不少罪,你连高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了。我很珍惜这份职业,因为珍惜,再大委屈我也含在嘴里泡软了,硬生生地咽下去。可做人和做牲口不一样,做人总要有点筋头,有点想法吧,总不能像砣肉堆在地上,爱咋咋地吧?你看这还像替民除害、伸张正义的公安机关吗?简直是拍卖场嘛!要是这样我还学什么侦破,直接考拍卖证得了,反正谁出的价高就给谁。”

二十八、明天的许诺(1)

杨古丽躲在树后,望着唐经理坐在桌子前吆喝:“赶快来报名呦,报了名就有工作喽……”唐经理被胖女人甩掉后,开了家职介所,开始门可罗雀,跟余晓敏勾搭上后,生意骤然热闹起来,小小的门面里外三层围满了人。杨古丽瞧个空子钻进一窝人里:“别上当,他们……”她的话须臾间便被激动的求职者截断了、淹没了。她焦急地对每一个人比划着、述说着,可惜她的声音太弱,还没有成型,就被炙热的讨论蒸发了。在经过苦苦等待而获得一份工作的求职者大脑里,此刻正处于亢奋之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遐想,她的异常举止令人厌烦。他们中间一个人将吃了一半的兰花豆塞到她手里,她便不再声响了。

她嚼着兰花豆,踩着坑坑洼洼的青石板朝车站走,泪水从眼窝滴进兰花豆里。她本来是想告诉大家,唐经理和余晓敏是一伙的。唐经理收了报名费后,就把他们送到余晓敏的厂子里。余晓敏在剥削了他们的试用期后,会找茬子将他们通通开掉。她又想起梅晓丫和朱慧,别看朱慧对她那样恶劣,心里还是为她好,决定去县城找她们。

夜沉到脚脖根时,梅晓丫躺到床上。邢勇从几十副牌里择出6副,放进合格证,外皮罩上塑料薄膜,用加热锯条将封口贴好。他将“做好”的牌放在手里掂掂,意味深长地说:“行了,明天我就把它放到蔡琴的文具店里。潘瘸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把自己输在纸牌里。”蔡琴是肖寡妇的表姐,在川菜馆门口开文具店。

“有了钱就一定能治潘瘸子吗?”梅晓丫问。

“那自然,”邢勇解释说,“钱就是潘瘸子的拐杖,没了钱,他立马瘫巴了。你想啊,谷所长、孙元、马晓娇他们为什么作伪证,不都是钱闹的嘛?没了钱,真相就露出来了,他潘瘸子只有等死的份。”

梅晓丫堵在心里的那个塞子再次打开,所有的痛憷、惊悸、怨恨和屈辱顺着那窄狭的瓶口汩汩地流淌出来,淌在被泪水淋得吭吭哇哇的泥土里。她的身体前所未有地澄澈和透明,眼帘里到处飘逸着槐花和鸟的翅影。恍惚中她升到了树梢上,她的脸、耳廓、透亮的鼻翼和肉嘟嘟的嘴唇被树枝割得支离破碎,与羽毛和槐花絮一道向上升——她的眼前辽阔起来。稀朗的星光,潮润的风和清洌的空气,将她吸溜进蓝精灵般瑰丽而又澄明的夜空里……梅晓丫闷在被窝里想着、飘着,飘着想着。月光穿透窗帘,将屋里粉白一新,空气中弥漫着乳香的味道。她噏着鼻子,正陶醉的时候,一只手贴着床单寻摸过来……梅晓丫哆嗦一下,扭过头,脸即刻被那块比星星还亮的硬皮烧红了。邢勇的呼吸水波一般起伏着,执拗而又沉闷。在巨大的水体粼粼的波光中,他的手像婴儿的嘴一样逮住了她的乳房。梅晓丫晃荡起来。她感到乳房像一粒埋在深谷叶被中的果实,被一点点剥离出来,露出新嫩湿润的果肉。她关闭了眼帘,感到身体隐秘的部分在一点点袒露,一点点凸显,被拖移,被悬浮,被吸空变得越来越干瘪、透明和轻盈,与午后那神秘奇妙的幻象融合了,重叠了,抑制不住朝上飘。有那么一段时间,梅晓丫感到自己正拨弄着时间的河流,回朔到童年里。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秋日午后,她跟在父亲的后面,沿着飘满金黄色芦穗的田埂,摇摇晃晃朝前跑。一股没有表情也没有方向的风在田埂中盘旋,惊起了草窝和茭白丛中的蜻蜓和水鸟。她仰着小下巴,激动地望着那些小精灵在空气中划过的优雅弧线,倾刻间她泪流满面。她相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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