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他舅舅那只笑面狐竟连风度也没顾了。
苏高阳参与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暴露出他与别人的合作,他爷爷那边与舅舅那边只是怀疑他有参与,却不知道他是主谋之一。
因为与朱腾他们这次的拉人下马之後,上位的只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最相干的不过是直系上属的参谋长,而其它几位的上位,个个与他都是八竿子打不到边的人。
坦然说,苏高阳对於上位没有兴趣,但对於成全别人还是相当有兴趣的。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顶多是在军中呆一辈子,加上他要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不需要一个高的位置供人诟病。
而他所计划的这一切与当初其实有点相差甚远,尤其是他打算一辈子都不出位时,锺广远这个老友甚至气得拿枪抵了他的头。
但做计划之初并没有许百联的出现,而他现在出现了,苏高阳并不觉得改变自己的计划有什麽不可取之处。
他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而为了他的最大利益,任何计划都可更改。
他从来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要不然,从一开始,他就顺著他家老爷子和他舅舅的路走。就算可能按著那些人的路走可能会走到穷途,但按他的能力,能走出困境,再创另一翻景象也并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从不为不值得的事去努力,所以还是选择了最不著眼,但最适合他心意的路走。
如同他选择了许百联一样,或许那个人不是别人眼里最适合喜欢与爱的人,但他还是选择了那个最符合他心意的人去爱。
不是他有多好,仅仅是,自己有多喜欢。
49
许百联这阵子其实也没有太多空时间,学院有事,他受限制不能出国,只得在网上视频完成学院交给的任务。
还有这阵子对学生的指导也要比亲面指导要麻烦些,於是这些事情忙得他连跟朋友们聚个餐的时间都没有,但凡空点,也陪他父母来著了。
这天他刚断了与学生的视频,打算带著狗少们出门散步,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一看,是苏高阳。
许百联没有犹豫接起,但接通之後却犹豫了一下才说:“有事?”
苏高阳在那边问:“最近可好?”
“挺好。”许百联微笑,用眼神示意他母亲帮他出去溜狗,他自己走到花园的阳台一角继续接听电话。
“见个面?”苏高阳在那头问。
许百联想了想,“好。”
许百联是在一家靠海的露天咖啡店见的苏高阳,好几月不见,苏高阳竟然比之前的模样更冷峻了些,眼神连波动都很少见了。
对於他的变化,许百联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了来,但得体的没有问出声,只是在苏高阳在对面坐下後给予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微笑。
“你瘦了点。”苏高阳像是什麽事也没在他们之间发现一般,伸出的手把许百联被海风吹在额前的头发捋开,举止亲昵自然。
许百联微笑,说:“你也是。”
他突然站起了点身体,微倾过去亲吻苏高阳的脸,说:“谢谢你。”
苏高阳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地轻扯了下嘴。
许百联知道李昱泊他们与苏朱腾那边的合作很不简单,但苏高阳并没有置他们於死地,总归这次是解了商会这几年被打压的僵局。
好像,连他父母两边的关系都得罪了。
这个时候,说声“谢谢”无可厚非。
“晚上去我那?”苏高阳在半杯水之後提出了邀请。
许百联笑著摇头,淡然地说:“不去了。”
苏高阳在沈默了几分锺後看著许百联,许百联回视著他,最终给了答案说:“我不知道你怎麽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知道苏蕾蕾不喜欢我跟你有关系,在确定她再无威胁力之前,我不会再与你真在一起。”
苏高阳敛了眉,沈声说:“什麽意思?”
许百联没有回避应对著他的眼睛,淡然且随意地说:“我不喜欢她去威胁我的前男友,我以前不太喜欢成为他的麻烦,现在也依旧是,如果跟你在一起会让他置入危险,我必须要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人已经……”
“我知道放炸弹的人已经抓到,”许百联打断他的话,平静地看著苏高阳说:“但那个喜欢你的苏蕾蕾却还活著,我不知道她胆大妄为到什麽地步,但我知道就算事到如今,她也没放弃过伤害我与我身边的人。而你,再知道不过了的不是吗?”
苏高阳闻言轻笑了一下,但笑容一点笑意也没有,显得很是冷冰冰。
“她不会再弄出事来的。”过了好几秒,苏高阳抬起头揉了几下眉毛之後淡淡地说。
“对不起。”不相信苏高阳的许百联歉意地朝苏高阳笑了笑,“你要知道,我前……”
“不要再提什麽前男友,前男友……”苏高阳猛地不耐烦地甩出了这句话,说时连看都同有看许百联一眼,只是望著不远处的大海,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许百联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躁刹那弄得无语,只好微张著嘴哑然地看著苏高阳,见人不回头看他,也只好收回眼睛,把视线也看向此时风平浪静,有海鸟在上空飞翔的大海上。
过了好几一回,苏高阳微带点沙哑的声音疲惫响起,“我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爱你,你可以不信,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另外一个人,我不是对你有前男友的事没有度量,我只是不希望听到你说你爱他。”
苏高阳说得疲惫且坦然,许百联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却看到了苏高阳平静的侧脸。
那刚毅的线条像无坚不催的防线无人能冲破,如果不是他的沙哑出声,都看不出来刚刚的话出自他口。
这是一个一直以坚强形象示人的男人……近在眼前的这个人现在却用著疲惫的声线跟他示了弱,好像他都可以不用回爱他了,只是不要再提起别的人就成了。
许百联的心突然软了一点下来,他温和地露出笑容,轻声且温柔地对身边的人说,“对不起……”
“没关系。”苏高阳回头看他一眼,然後又回过头看著大海。
在一段时间的沈默之後,苏高阳看著大海缓缓地说:“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的。”
他的视线直都没有离开海面,就算说完也一样。
许百联看看他,再看看大海,好久後他轻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他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而这句带著叹气声的对不起,但最像对不起……
苏高阳没有说话,他只是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远。
背影渐渐地消了失,许百联看著他被风吹乱了头发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时,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对不起……”
他这次是真的对不起,因为在刚才那一刻,他看到苏高阳一直挺立的腰好像屈躬了一下……
就像雄性动物受到打击後的短暂呜咽,只不过一下,却会让人心口刺骨地替他疼痛。
苏高阳在车上接到了朱腾的电话,谈完事之後朱腾突然警觉地说:“你心情不好?”
朱腾向来敏锐无比,苏高阳没有否认,只是挂了电话。
朱腾的电话却再度响起,这次是邀苏高阳一起吃饭。
苏高阳答应之後朱腾在那边叹气说,果然是出事了。
好好的几天假期,有时间答应他吃饭,看来是没与那人在一起。
朱腾这时都不禁同情起了苏高阳起来,明明什麽人都可以得到,人也足够好,偏偏却要喜欢上一个看起来真正滥情,又绝不会专情的人。
苏高阳到场之後一直在替一起来的另一个军官在看训练计划,一杯酒也没喝,如果不是脸上没有笑意,也看不出他心情有何不好之处。
但来的几个人都是有十几年交情的人了,哪会不知道苏高阳心情愈不好就愈会一句话都不说,尤其这几年来因为随时准备出任务,连酒都不太喝,借酒消愁的事都没干过。
几个人看著苏高阳冷静至极的模样都憋著气,谁都知道苏高阳这次有多认真,但谁也都知道许百联那位钢琴家有多不靠谱。
查来的资料里,这人与对他好得连城堡都可转眼即送的前男友分手一点舍不得也没有,狼心狗肺可见一般。
“要不然就再试试别的人……”朱腾在旁硬著头皮说,“你看你们多不适合啊……”
苏高阳没有抬头,看著文件鼻间随意地“嗯”了一声之後淡淡地说,“不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在坐的人却全都凉透了心。
最不经意的态度,也只是更证明了苏高阳的不放手。
他们都想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有什麽好的。
按他们的眼光来说,那个人就算风雅无双,但看著就是那麽的假,真的跟苏高阳这个在一板一眼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人南辕北辙啊。
“那你打算怎麽办?”朱腾最後都无奈了,“不说别的因素,光他跟不跟你过,现在都是问题……”
“现在是问题,解决了之後就不会是。”苏高阳看完整个文件,拿笔迅速改了几处之後抬头看著朱腾说,“我得把蕾蕾弄走。”
朱腾闻言抽了口气,旁边坐著一言的不发的锺广远也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说,“你疯了?”
“迟早会动她的,我只是先动。”苏高阳抽出根烟放嘴边含著说。
“那也是春夏镇的那帮孙子动,临不到你。”锺广远没好处地抢在朱腾前面开口说:“你去动你妹妹,你好意思吗?你不喜欢她就算了,你就不怕她恨得咬死你吗?”
“让她恨吧,”苏高阳笑了笑说,“我也是替她保命,她呆在个不著眼的小国过完下辈子也挺好的。”
“她不会听的,”朱腾总算在这时搭上了话,那俊朗的五官上一片凝重,“并且会反噬,你知道她的能耐,她要是疯了,没什麽干不出的。”
“她不得不听,”苏高阳点上烟,抽了一口之後说,“要麽躲去外面一辈子,要麽被我亲手送进去关一辈子,让她选。”
他话一完,在坐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气,不止锺广远,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苏高阳……
“她再怎麽样,也是你妹妹啊,跟在你屁股後面长大的小丫头啊……”旁坐有人喃喃出声,“你就有那麽喜欢那个人吗?”
苏高阳看著那发出声音的人笑了一笑,打住笑容之後淡淡地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总得受一桩。”
说完之後又猛抽了口烟,拿过另一份文件,低下头继续看了起来。
满是食物的桌上,摆在他面前的筷子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动过。
50
世上有太多不了了之的事,尤其是感情,时间久了,淡了也就是散了。
两个月过去後,许百联觉得他与苏高阳之间也就不过如此了,很多事情不管当事人心里是怎麽样的,只要不见面,任何事都能淡去。
他也没再交往别人,主要是在国内,他能喜欢上的人不多,而周围的一些优秀的人,不是极好的朋友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只要不是双方对上眼,别的人的挑逗他是不给予反应的。
当夏时季问他什麽时候回去维也纳时,许百联知道苏蕾蕾那边的事有了结果。
夏时季没有明说,只是轻描淡写说苏蕾蕾出了去,可能在一个地方呆著再也不回来了。
许百联听到答案後愣了下,後来才知他爸在其中也是求了情,觉得事情不要拐入死角,放苏蕾蕾一马等於不会让局面崩溃。
夏时季让许百联回维也纳继续他的生活,而许百联去在下半年的时间里没有更多的教学安排,去了也是瞎呆著,再加上他心情平静,不觉得自己需要另一段感情打发时间,於是就在国内呆了下来。
他从来都不是什麽感情用事的人,性子也淡泊惯了,於是他的安静呆著也没让人有什麽反应,都随他的意。
只是家里父亲忙了起来後母亲也跟著忙,许百联呆在家的时间不多,干脆回了春夏镇和他爷住一块。
他一天不是呆在果园就是弹弹琴,带著他的狗们生活得倒是惬意。
只是这种生活没半个月,有次与邓顺电话中,得知了苏高阳的事。
邓顺说苏高阳好像又动了次什麽手术,在病床上昏迷了半个月了,看样子好像有点醒不过来,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
许百联本来想著不去看的,觉得这种时候不需要自己去看望,也不是真要继续下去的人,去看也是涂增以後的困扰。
只是又过了半个月,别人都说苏高阳好像有点不行了,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次,许百联才回了省城。
许百联回到省城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不是来见苏高阳最後一面的,只是听夏时季说如果把苏高阳从军医生转出来到国外治疗,倒还有点生存概率。
只是国内不放人,根本不允许一个军人去国外治疗,并且,治疗来源还是来自他们这边。
许百联不得不出面联系威特那边的关系,让威特那边以对等的身份让国外的那家医院发出邀请,再加上别的关系,才让某些人松口,答应送他前往治疗。
许百联一直在帮苏高阳的转院治疗忙著,到了国外时才从人口里知道,苏高阳在一次任务中本来就危重,醒过来时好像与家人在病房里争吵了一下,手臂又受了一枪,再加上头部还被人煽了一巴掌,後来就没醒了过来了。
许百联听到这事之後眉毛皱得死紧,脸上苦涩成了一片,莫名地觉得这个跟自己上过很多次床的男人挺让人心疼的。
他知道苏家向来管教甚严,但从来不知道苏老爷子会对这个连外人都否认不了杰出的孙子下这麽重的狠手。
苏高阳最终在昂贵的药物和天才的医生手里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但情况很不容於乐观。
他的一条腿与一只手都不能动,只有些许的疼痛反应。
许百联倒是耐性得很,加上他没有什麽要事,天天都守在苏高阳身边。
苏高阳第一天醒过来时,他也是在这人身边的。
他一直脸上都带著微笑,知道苏高阳最坏的情况会死於迸发症时也还是很是淡然,没有什麽惊慌失措。
苏高阳也表现得很是镇定,没有什麽剧烈的反应,对於许百联的照顾也只是静静看著,一言不发。
等到脱离高度危险期,身体慢慢脱离高度麻醉的僵硬後,腿与手的情况好像也好了点,只是还是不能动弹,但神经的反应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几个月治疗的时间里,许百联除了去了维也纳完成了一下院长要他做的工作外,其它时间都是呆在医院里。
後来苏高阳脱高危病房,他就睡在苏高阳病房附属的那间小房间里,等到苏高阳好了一半,他的笑容笑起来都好看了一点起来。
苏高阳躺著不动,就算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也没什麽的反应,等到身体好一点时,也只偶尔说几句话,更多醒著的时候只是静静看著许百联,一声不响的,就那麽静静看著。
许百联也不问什麽话,任他看著,在有落地窗的病房前面坐在椅子上看书晒著太阳,安安静静的跟平时他在家里一样。
两人这样不交流,但自然而然的相处在照顾苏高阳的医生与护士里都觉得他们像对老夫妻,他们对许百联尤其喜爱,觉得他一直不急不躁但不离不弃的的等待是很值得赞许的。
在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对极佳的伴侣时,谁都不知道他们彼此感情其实没那麽深厚,几年的交往也没让他们有那麽熟悉的感觉,只时,许百联没有为此去说明过什麽,更没有解释他们不是什麽一对。
因为他这样子在苏高阳身边,其实也是有理由的。
许百联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真是狼心狗肺的人,苏高阳对他的好,他都记著。
临到他应该对苏高阳好的时候,他不会不尽力。
他就是这麽觉得,才会就算被威特指责,很多人不解,也要把苏高阳弄出来。
里面其实没什麽对苏高阳深厚的爱情,但有他对苏高阳的感谢,後来,还有尊重。
他尊重这个就算命悬一线也面不改色的男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曾经的情人,他都会敬畏和爱慕这种男人。
他不得不承认,苏高阳是个出色至极的男性,尤其在这几个月的治疗当中,那顽强又一声不吭摆脱死亡的生命力尤其让他佩服。
51
苏高阳大半年的都躺在床上,其间个人卫生问题让人一手照顾他也没有多大尴尬,还会对许百联不在时请来照顾他的护士说谢谢,礼貌平和。
许百联在下半年的时候有时忙,还回国处理了几趟事情,呆在医院的时间没有以前的多。
但不多,也比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三个月里至少有二个月许百联是回了来的……
许百联自从接手过苏高阳的人之後,其它一概也接手了过来。
军队那边有人自动帮苏高阳职位上的一些事情承接了过去,但苏高阳在国外的身份关系的手续,医药费等等是许百联一手处理的。
因为一些国内压力,苏高阳的长期不归也让好几个评估团对苏高阳进行了观察,这些也都是许百联在周旋。
他做了很多,差不多是等於把苏高阳这个人所有有关的一切都接了手,所幸,春夏镇那边有朋友们在帮衬著,这个节骨眼关头谁也没说他什麽,无论是关系还是金钱方面都给了最快最好的帮助。
下半年他回的几次国,处理的都是有关於苏高阳的这些锁碎事,他知道苏高阳好了会回到属於他的地方去,他不想因为轻忽让他回去的路变得不顺。
他做到尽善尽美,回来了也跟苏高阳提几句他做过的事情。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说几句自己回国做了些什麽,然後提及苏高阳要是回去要面对什麽的话,重点说完,就不多说。
苏高阳听著,脑子也没停,知道他要是半年回去,军队那边是一翻别的光景;要是一年之後回去,又会是另一翻光景;要是三年五年的回不去,也不知道他的位置得花多少心思才能保得全。
少了自家人那边的庇护,只有暗地里的那些背景,其实他现在就算好全回去也是举步艰难。
许百联却用著他自身那边的关系帮他维系,许百联说得淡然,苏高阳也听得默不作声,心里越是波涛汹涌,越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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