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白真是见识了秦琳琅的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把一沓人民币塞进了苏莫若羽绒服的衣兜里，拿起那张还没完成的油画，拉起林落白就跑，走了半截又夺下林落白手里提的一些年货，跑回去放到苏莫若跟前，说，带回去，给絮儿。
秦琳琅扯着林落白飞快地奔出了文化馆，天空干净如洗，林落白看到秦琳琅的脸都红透了，整个人粉嫩嫩地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秦琳琅抱着那卷画的痴迷而甜蜜，就像无数次沈陌锦在暗淡的路灯下，悄悄牵起她的手时眼中散发的光芒。
秦琳琅，也要恋爱了，秦琳琅开始暗恋那个上海美术学院的高材生，家境清贫俊秀入骨的大男孩，苏莫若。
寒假的一个来月，秦琳琅一没事就拖着林落白去苏絮儿的家。
林落白说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秦琳琅笑得跟花似的，我就是喜欢苏莫若，我要把他的油画全部买回来，我要把房间里全部贴满苏莫若的油画，等我长大了自己有了大把的钱，我要为我的莫若哥哥办一个万人瞩目的个人画展……要到全世界去巡回展出……
这真是又浪漫又宏伟的理想。
秦琳琅说，“林落白你的理想是什么？”
林落白坐在积雪初融的阳光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绽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不告诉你。”
这个理想，洁白的像这江南的雪，关乎一个少年。
林落白想，如果五年，十年之后，她和沈陌锦还能在一起，她就嫁给他。
十年之后，她二十四岁，沈陌锦二十五，她要和他结婚，她要和他平平淡淡地过上一辈子，一直到头发花白，牙齿松动，两个人还能一起坐在院子里听戏，到时候，她还要沈陌锦给自己唱昆曲，他的《西厢记》《白蛇传》都唱的那么好。
和苏絮儿碰了头，三个人照例在学校的后山上嘀嘀咕咕，林落白敏感地觉得苏絮儿的情绪近来不太正常，说话玩笑的时候眼底也总有些飘忽游移的东西，虽然她对自己还是那么好，可是林落白觉得，总是不一样了。
是为了沈陌锦吧。
“苏絮儿，你脖子上是什么？”
天气难得地暖和，苏絮儿穿了件低领的毛衣，细长的脖颈下露出精致的锁骨，林落白隐约觉得那里好像有刺青。
“呀，苏絮儿，你好酷哦，纹身啦？我看看纹的是什么图案？我前几天看杂志，一个女的在上面刺上了她爱人的名字，你的是什么？”
秦琳琅声如铃动，说起话来却口无遮拦，一脸新奇地凑过去扒开苏絮儿的领口。
“别动，别动。”
苏絮儿神情紧张，挥开秦琳琅讪笑着说：“以后打架时候就把纹身一亮，他娘的，谁还敢惹我。”
林落白却突然特别想知道苏絮儿到底在左边的锁骨上纹了什么。
“絮儿，给我看看可以吗？”
苏絮儿的脸色一下无比灰败，垂下手收回了强装的笑容。
林落白凑过去，手指轻轻拨开苏絮儿湖蓝色的毛衣领口，看到白皙清瘦的锁骨上深深地刺着一个“s”。
“s？”秦琳琅不解地歪着脑袋想：“苏？你刺的自己的名字？”
第七章疼痛的刺青，洁白的爱情2
苏絮儿迅速拉上衣领，从衣兜里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瘪了，于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
“是啊，是啊，你丫的别废话了，我有事先闪了，你们俩玩吧。”
林落白看着苏絮儿有些落寞的瘦长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拥堵和难受，她起身便往回走。
“哎，落白去哪？”
“我不舒服，先回家了。”
苏絮儿一定很喜欢很喜欢沈陌锦，否则她不会那么难过，她甚至都在胸口上刺了他的名字。林落白怎么能看不出，那个“s”不是苏，而是沈。
林落白更不知道，其实苏絮儿去找了沈陌锦，她当面问他，沈陌锦，什么时候你才会喜欢我？
沈陌锦说，苏絮儿，我大概永远不可能喜欢你。
因为我永远只喜欢林落白一个人。
瘦落落的苏絮儿在寒风里笑得萧索，她扬起拳头朝那个美少年的脸上打了一拳，咬着牙狠狠骂他：
“以后少他妈的让我看到你，否则我怕忍不住还想打你！”
沈陌锦弧度漂亮的唇角立刻淌下殷红的血来，滴在衣服上像桃花般艳丽斑驳，苏絮儿的心无比疼痛，还是张牙舞爪地朝沈陌锦挥拳头：
“以后要是敢欺负林落白，我他妈非废了你不可。”
沈陌锦目光深深浅浅地看着苏絮儿不说话，半晌才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清秀的脸上忽然朝她绽开清浅如梨的笑容。
苏絮儿的拳头颓然放下，大步转身，却忍不住流出泪来。
一个人躲在小屋里，苏絮儿流着泪把点燃的烟头狠狠地按在自己的胳膊上，每想沈陌锦一次，她都会在自己的胳膊上烫一个圆疤。
这些年少时为爱留下的斑驳，伤在身上，疼在心底。
新年的时候，沈陌锦带着一大捆烟花来找林落白，正好苏絮儿和秦琳琅都在林家。
天色已晚，南方的夜空幽蓝深邃，母亲林流珠被冷慕云开车接去市里听戏了，苏州昆曲团的新年演出，票是有的，可林落白不去，说不喜欢。
沈陌锦看到苏絮儿的时候，表情有一点点不自然，可很快注意力又放在林落白身上。
“你的小男友。”秦琳琅伏在林落白耳边轻笑。
林落白臊红了脸，对站在门口傻笑的男孩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苏絮儿扔掉正在嗑的瓜子，拍了拍手，站起来说：
“落落，我走了。”
“絮儿，别走。”林落白连忙拉住她，目光恳求地说：
“我今天就和沈陌锦把话说清，你等一会儿。”
“哎呀，说什么呀，先放烟花，沈陌锦提了这么多烟花来呢。走走，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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