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怒斥在看见她如雪苍白的脸色,惊魂未定的神态之後,都全部化为乌有,他心痛如绞地一手揽住她冰冷的身体,一手捧住她的胳膊,那血迹斑斑的胳膊里竟然嵌着一根根残断的指甲,他惊恐大叫:「医生!医生!」
医生与护士闻讯而至,昨晚那圆脸护士一见清月的胳膊便变了脸色,立刻道:「请快去检查。」
他急忙抱起清月前去检查。
那护士解释道:「冰毒大剂量使用引起精神错乱,类似妄想性精神分裂症等;滥用者会处於强烈兴奋状态,会产生暴力倾向。甚至会产生自杀或杀人倾向。」
她一边为清月清理伤口,挑出断指甲,一边安慰道:「吸毒久的人指甲会脆化,所以会断裂,来,我替你消毒伤口,然後你们快去进行血液检查。」
清月整个人像是被严霜打蔫的残花,整个人精气神全无,只是颓然低头,冯洪健看着她心疼得眼睛发红。
方缠那高大男医生喘着气走过来:「先生太太,你们的朋友已经注射了大量镇静剂,我们怀疑她不禁大剂量吸食毒品,同时也大剂量使用安眠药。」
医生脱下手套,像是解释:「白天吸食大量冰毒产生强烈的兴奋感,晚上难以入睡,便要用安眠药来安定情绪,呵,长期以往,大脑神经似一根到达极点的橡皮筋,迟早会绷断,只差最後一根稻草。太太,我建议你将你的朋友转到戒毒所,我们普通医院没有相应的戒毒措施。」
说完,医生好奇地打量着位斯文秀丽的年轻太太,真奇怪,这样高雅的太太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嗜毒为命的瘾君子朋友。
清月张张嘴巴,受过强烈惊吓,尖叫过的喉咙竟似烧焦的轴承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冯洪健抱紧女友,点头道:「我们会,我们会尽快通知她的父母。」
清月折回病房,冯洪健搂着她远远地观望着熟睡的少女。
注射大剂量镇静剂之後的罗咏春整个人陷入昏睡之中,不再那麽面目可怖,苍白尖尖的脸蛋上愁云密布,细细的眉毛淡到没有痕迹,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在睡梦中可曾记忆起什麽令她倍感温馨的往事?抑或,她会回到四岁,那时候她只是小小女童,柔嫩如花瓣,虽没有父母疼爱,但外婆视她为珍宝,她不曾被丢弃不曾被欺骗不曾被污染过……可是现在,才十九岁的她枯槁而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生命的火花一时狂热地燃烧,一时寂灭如暗夜,双手双脚被绳索牢牢绑住。
眼泪顺着清月的脸颊滚滚而下,她张开嘴,艰难地说:「洪健,她?????」她指向咏春被固定在床沿的四肢,零落不成语。
洪健紧紧抱住女友,将下巴放在她头顶,柔声安慰道:「把她送到戒毒所吧。我们,我们先找到她的家人。」
是啊,罗咏春的家人,她的父母在哪里?
暴雨已经停止,路面积水未散,天色已近黄昏,阴沉的一日的天空居然有些许晴朗的气息,西天边重叠叠的乌云之中透露出隐约的橘色晚霞,像是病重的少女脸上浮着的胭脂。
清月猛烈地按着隔壁邻居的门铃,一片寂静无声。她颓丧地垂下手,嘶哑着嗓子对冯洪健说:「为什麽没有人?」
「他如果真的犯罪,应该已经脱逃,怎麽还会留在原地等待抓捕?」冯洪健低声说,他的脸色阴沉如天色。
「报警吗?」她像是同他商量。
他犹豫了,片刻说:「到最後一步再说。」说完,准备扶她进电梯。
同楼的邻居正好下楼,看见他俩竟脸色大变,匆匆转身又折回电梯,合上电梯门不让他们进入。
清月的微笑僵在脸上,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冯洪健:「怎麽了?」
两人踏进另一部电梯,电梯内一对年轻的夫妻看见他俩竟也大惊失色,相互靠紧一边偷偷打量两人一边窃窃私语,神色间充满恐怖,一时间竟忘记出电梯。
清月忍不住,哑着嗓子问道:「请告诉我,你们为什麽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那对年轻夫妻闻言更是惊慌,那丈夫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您请进,请进。」一边拉过低头不敢做声的妻子贴着墙壁溜出电梯。
清月满怀疑惑地向冯洪健看一眼,只见他也是茫然无所知,两人一起走进家门。
家中竟也愁云惨淡,水晶花瓶被打碎,碎片与水四处散落,玉簪花残败一地,宋太太低头垂泪,看见爱女进门,立刻拿起电视遥控器要关电视。
清月几步上前,抢过遥控器,向落地宽屏液晶电视看去。
只那一眼,差点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只见屠妇杨小妹在电视上正唾沫横飞地用一口尖利的土话大泼污水:「那对雌雄大盗男得长得又高又帅,一脸凶样。那女的,哎,就是我们小区的,哇呀呀,一身的血啊,不是奸情败露杀人行凶,又是什麽?什麽,我没有证据?我外甥就是证据。」说着,她将身後瘦弱少年往镜头前一推。电视的右上角还赫然打着「重播」的字样。
那少年换了一身乾净新衣,显然不是那新衣的主人,面对镜头深深低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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