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进地下室通道,迎面正撞见宴会厅的小男生何阳,正撅着屁股往布草车里放台布口布捆儿。一见到他进门,好似见到救星一样两眼放光:“蒋哥···哦不不,得改口叫蒋sir了。您一回来,兄弟们就有了主心骨了。”随即凑近一步到蒋敬璋耳边,压低声音道:“昨儿晚上,上边不知那根肠子闹油突然查岗。居然就在中餐丽正厅包房里,掏出一对儿野鸳鸯,正他妈在包房沙发上打‘立正’炮儿呢。就是咱家那位老大和粤菜的一个小丫头。今天一早俩人就都‘稍息’了。”
蒋敬璋虎着脸招呼何阳先别闲扯,赶快把布草送去宴会摆台地点,并嘱咐他转告宴会厅领班夏童,尽快列出宴会需用清单:餐具酒具规格、口布花饰、菜单、酒水饮料、摆花、酱汁调料、配用餐车···一个小时之后宴会厅办公室碰头开会。
宴会厅经理是某位董事的亲戚,兼着餐饮部副经理的位子。出了名的粘腥术士,母猫经过眼前,他都得耸鼻子闻闻的没德行滥人。中西餐凡是有点姿色的女孩子,都被他堵着路挑逗过。
如果不出这档子骚事儿,今年董事年会之后,他这个餐饮部副经理就有希望扶正的。现在只能自认晦气。
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蒋敬璋习惯性的用拳头顶着口唇,清清喉咙才抬手敲门,听到里面响起一声“进来”,压下门把手开门迈进去。一门之隔,就因为室内的地毯装潢,再听不到脚步声。
总经理办公室是一室一厅结构,外间正对门的墙上是一幅硕大的泼墨山水。旁边是整面玻璃幕墙,由于角度特别,在那里可以俯瞰饭店前门,及一部分饭店后区包括员工出入口、打卡处。门旁衣帽架上挂着一套罩着防尘罩的西装,藏蓝色暗纹毛花呢,不用问就知道是送到的经理工服。
祁思源忙着看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指指落地窗边的根雕茶座,示意蒋敬璋坐到那里稍等。茶桌上的玻璃壶里刚泡的茶,还在向四外散着茶色。白瓷茶盅摆开,却没有倒上茶。七寸加盖食盒中,整齐的百者绿茶曲奇,羊角面包,巧克力起酥。似乎是真有急事,以致总经理还没来得及用早点。
蒋敬璋转身挂好背包,走到茶桌边落座。动手烫杯洗茶,最后筛出一杯茶,又拣了两样面包,腕上搭了一条餐巾,缓步走到办公桌前。铺餐巾,递茶盏、食碟,取走冷水杯,一切做的行云流水般。
祁思源是雷金纳德酒店的建店元老。雷金纳德酒店是某个大部的三产,建店之初本着‘宁做四星头,不做五星尾’宗旨,硬件设施都是比照五星标准配备。能打破新建酒店五年回本创收的规矩方程式,祁思源功不可没,以如此骄人成绩迈进董事局,大事抉择、高层管理人员任免,说话口气比其他坐吃干利的董事硬气的多。
蒋敬璋这一批人餐饮客房销售共一百二十七人,是祁思源亲自面试聘用的。时至今日所剩十不余二,被炒或自动跳槽的人中甚至包括祁思源的前妻。这样一个筛检淘汰比例,在祁思源眼里是极其正常的事。他相信‘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的道理。
蒋敬璋的简历有些特殊,监护人栏填的是母亲、姥姥,祁思源私下问缘故,他苦笑一声自嘲:“蒋家的破事,用句粗话形容懒娘们儿的裹脚条子,又臭又长。”
蒋延宗原配夫人生来骨骼纤细。大小姐横生倒养的占个‘皇后娘娘’的好命数,也坐穿了自个儿亲娘生儿子的肚子。大老婆撇腿养活完一个丫头,就成了案上的摆设。
蒋夫人娘家在当地算有头脸的门户。娘家得知大姑奶奶的事,就安排大舅哥领着小堂妹吴筱梅来探望,捎带着伺候妹妹坐月子。没成想过不了几天,小妹却坐进了姐夫怀里。大舅哥气性忒大,憋着要揍妹夫一顿,连着几天堵不着,气羞交加又多喝了酒,死在了旅馆客房里。
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现如今这半拉屁股当真管用;丝毫没有辜负老爷们儿的热盼,一屁股就为蒋家做出个带把儿的香烟后代——蒋敬璋。
上至蒋家老爷子,下到叔侄姑伯、烂眼儿舅妈,都把少爷看得比眼珠子金贵。蒋敬璋他爹蒋延宗更不能容许儿子,永远甩不掉“小老婆养的”臭帽盔儿。拍板做主以同一处好地段的房子,外加一笔存在女儿名下的抚养费;随后子孙饽饽摆宴席,洗脚水沏茶,给儿子换了一个名正言顺。
蒋延宗没成想,房子票子,都没能捋顺一条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婆舌头。一个姓氏门中出来的姐俩,到底凑不成热乎乎的一窝。前妻离婚没多久,就带着女儿改嫁了更高一级的领导。更要命的是,赶上“干部队伍纯洁化”的政策东风,现任的老爷们儿提干,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气势,狠狠踩了前夫一脚。
改革春风吹满地,某些干部不争气。蒋延宗的顶头上司丢车保帅,就把这位用着不大顺手的下属扔了出去。“严打”俩字到蒋延宗眼面前儿,就改写为二十年有期徒刑外加没收非法所得。然而蒋延宗在里面只蹲了两年就窝囊死了。
一场罗圈架打完,吴筱梅不仅回不了蒋家,更回不去吴家。她一跺脚卖掉了蒋延宗留给她们娘俩的房子,领着儿子战战兢兢成了北漂一族。靠着母亲的老关系调进b市某京剧团做行政。
高中毕业时,蒋敬璋信心满满想报名参军。由于扛不过姥姥的眼泪,转头钻进了某所三流学院,学习酒店管理。第二年就赶上雷金纳德酒店筹备招聘,蒋敬璋所在年纪两个班,几乎连窝端的挪进了雷金纳德酒店;连毕业证书都是人事处经理从教务处一车拉回来,直接入人事档案的。
伤怀事在自己手上是总也平复不了的疼,在别人耳朵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的闲笑话;因此回忆到此就再无下文。蒋敬璋相信姥姥的话,他已经长大了,将来握在他自己手里。熬到今年十一月份,蒋敬璋的行政管理专升本和饭店管理服务师资格证晋修,就都可以结业领证。辞职报告和简历早已准备好,他打算领到这两个证,就跳去另外的酒店。
祁思源看完报表推了下眼镜,看着坐在茶桌前默默泡茶的年轻人,越发有种慧眼识金的欣慰。四年的时间,祁思源算得上是手把手的教,把蒋敬璋教成了餐饮部独当一面的后备力量。
“你们经理今早突然辞职了,不然也不至于误了你的年假。秘书已经知会了人事部,按正常在岗给你记考勤;年假另选时间给你补,行吗?”
“我能说不行么!”蒋敬璋咽了一口茶后笑道。“按假期加班算,我该拿1·5倍薪水,加班完毕可以继续休假。可这么一下子就成照常上班,再想填单子申请年假,又不知猴年马月。”眼看着祁思源瞪起眼睛,忙拐了话题打岔“您刚说我们经理突然辞职?···出什么事了?”
“在中餐厅包房里玩阴阳十八摸,被我和保卫部、工程部抓个正着,谁还能替他盖得住那张大脸?再不走的话,还不定抖擞出什么破鞋烂袜子的骚事儿。”祁思源摘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听见茶桌那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毒蛇啮指壮士断腕呐!”——“哼!癞狗扶不上墙,累死抽狗的。去年夏天他钻到客房部去把妹子,却对媳妇撒谎说是我留下他值夜班。他媳妇第二天一早送报表过来时,就找我核实,我张口结舌的替他圆谎。事后丫居然大言不惭,从行政总厨求来一瓶酒给我··”最后的脏字咬在牙后,没容许钻出来。
“黄大厨那存的酒可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塑胶球打在蒋敬璋肩上,将剩下的话变成一串清脆的笑声。货真价实的舒筋通络、益肾壮阳;两粒伟哥调成水不见得有一杯酒的效力猛。但问题在于祁思源早就离婚了,补得气冲牛斗的找谁泻火去。
觉出背后有风迫近,转而一双大手按在两肩上,一股酸麻直通两臂,蒋敬璋立即改口:“罢了罢了,祁总您先冷静。我刚进门时让宴会厅的人员一小时之后开会,您还有指示的话,正好第一时间传达下去。”——祁思源松手在对面落座,朝衣架上的功夫动了下头:“到里面试下工服,不合适的话还能尽快改。过一会儿,一起去宴会厅。先和总厨碰个面。”
换上工服跟在祁思源身后,一路到餐饮部,蒋敬璋的风姿惹来此起彼伏的惊艳赞叹声。无形中也令祁思源暗自有‘我家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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