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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再次变换。漫天遍地的白,除了白再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她像行走在虚无里,世界无限大,看不到尽头,走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不知道行了多远的路,或者只是在原地兜着圈子,她只知道她又是一个人了。恍惚间,听到滴答的水声。她循着声音一点一点的靠近,然后,她看到了,地上一大滩液体,红红的,是血。她蓦地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搅烂了,痛得不能自已,甚至无法开口叫出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到四肢,她颤抖地揪住自己的心口,捶打,试图缓解,却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仿佛要榨干身体里所有的水分。惨艳的鲜血向四处流淌,染红了所有的白色。她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铺天盖地的恐惧,绝望,悲伤,痛苦将她击得体无完肤,好似从内里开始坏掉。
她想,她大概,真的,要死了。
忽然之间,她落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可靠,安定,沉静,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像是穿过乌云照射出的一束柔和的阳光,散开了所有的苦痛,慌乱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她不再害怕,不再难过,仿佛找到全世界最令她安心的地方。
“……咳嗽和高烧引发了肺炎,再加上过度劳累,所以才会晕倒。病人需要住院接受治疗,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没有生命危险。”
高级单人病房门外,任啸准和主治医生对面而立,医生详细地向他阐述病情。
“她要多久才能醒?”他问。
“这个要看她身体恢复的情况,病人现在处于睡眠状态,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了。不过,病人的身体素质和抵抗力一直都很差,身体痊愈之后要注意好好调养,否则会很容易生病,感到疲劳。”
任啸准沉默了几秒,谢过医生,推开病房门,轻轻走到床边坐下。
阳藿紧闭着双眼,脸颊仍然很红,呼吸也比平时沉重,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通过胶管流进她的体内,也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
他执起她的手贴在唇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她的额际,燥乱的心情缓缓平复。
她倒在他怀里的那一霎那,他从来没有那么惊慌过,他也从来不知道,他会那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就这样静静地凝望了片刻,章炎办好住院手续回来,他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下面,和章炎一起走出病房。他这两天是没心情去公司了,大致交代好事务,便叫章炎回公司,有要事再与他联系。章炎走后,他打电话给欧海文,让他告诉季濛,收拾一下阳藿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带过来。然后,又打回老宅,请周妈煲些清淡的粥品,以防阳藿醒来肚子饿。
做完一切,再回到病房,他就发现不对劲。
阳藿满头都是汗,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双手用力攥成拳头,打着针的手背上鼓起了一个大包,针管里有一些回血。
他赶紧关掉输液,按铃叫来护士。护士小姐拔掉针头,却因为她不肯放松没办法重新扎针。他试了几次,没能掰开她的手,又怕太大力弄疼了她。眼泪忽然从她的眼角扑簌簌地滴落下来,表情极其痛苦,隐有呜咽之声,显然被梦魇缠住了。
挥手让护士先出去,他坐到床头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一只手像抚慰孩子般轻拍她的背,埋头在她的耳边絮语:“没事了,没事了,做梦而已,别害怕,有我在,有我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身体慢慢放松,只是还握着拳头,他环过她的身子握住她的手,刚把手塞进她的掌心就被她用力抓住,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番安抚下来,阳藿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担心她再受寒,叫来看护给她换病服。
护工端了一盆子热水放在桌子上,任啸准起身想要出去避开,可是他一动,阳藿就开始挣扎,拽着他手的力道更大,生怕他会离开似的。那么无助的模样,她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流露出分毫。
他的心一揪,坐回去重新抱她入怀,对护工大婶说:“就这么擦吧。”
大婶没说什么,麻利地拧干毛巾帮她擦脸。
阳藿倚着任啸准,脑袋靠在他的颈项,大概被不小心扯痛了头发,身体瑟缩了一下。任啸准也跟着颤了一下,忍了忍,还是拦住大婶的手,接过毛巾把她的长发拂至耳后,轻柔地擦完,递还给大婶。
“先生,你对太太可真好。”大婶瞅见他的动作如此细致,做看护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看到这么宝贝太太的。接着,伸手一粒一粒解开阳藿衣服的扣子。
任啸准移开视线盯着窗外的绿叶,感觉到怀里嫩滑的肌肤,然而胸腔里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痛却让他完全没有心猿意马的心思。
换好干净的衣服,重新叫来护士,他一直保持姿势拥着阳藿,惹得护士频频偷瞄。
好在体温降下来不少,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无声地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有什么话忘了说,我这记性……
、病因
湖蓝色的窗帘隐隐析出光亮,病房内缥缈的清暗像一颗淡烟色的圆润玉石,静谧祥和。
阳藿缓缓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反应了良久,才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之上。脑袋还有些昏沉,身体疲累地似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比赛。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手边的人身上,记忆渐渐开始回笼。
任啸准趴在床沿,露出小半刀削般的侧颜,头发有些微凌乱,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显然睡得并不舒适。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抵在他的脸旁,她可以感觉到他轻浅的呼吸羽毛般划过指尖。略僵的手指提醒她,这个姿势应该保持了一段时间。
她的目光长久地胶着在他的脸上,褐色瞳仁里的光复杂难明,似灯火吸引飞蛾想要靠近,又似小小陨石预知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洞,奋力逃离。
许久,胸腔里忽而泛起一阵不适,她捂着嘴小声地咳嗽,身体随之轻颤。任啸准敏感地察觉到动静,迅速直起身,见阳藿清醒过来,连忙扶起她,轻拍她的背,好一会儿才止了咳。
“好点儿了吗?”他摇起病床,在她背后垫上靠枕,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阳藿点点头,嗓音干涩沙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问,“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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